第 230 章 風浪遮羞
韓致遠沒有把紙條交給慕清顏,而是重新塞進木棍中自己收起,“你不準親口向任何人提到這件事,記住了?”
一張紙條,讓韓致遠這般警惕,甚至嚴肅對待,慕清顏自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陳秀娘臨到最後很可能留下了個意想不到的大問題,或者說是……隐患!
“嗯。”慕清顏輕輕點了下頭,從袖中掏出了那枚印章,“還有這個,我在楊風的住處發現的,與他有關的東西,沒有讓差役知道,給你。”
韓致遠接過印章,只看了一眼,便道,“你做得對,這事還是少讓人知道的好,免得讓人睡不踏實!”
慕清顏雙臂交錯,平搭在膝蓋上,目不轉睛的盯着韓致遠,她大概想到他說的那個會睡不踏實的人是誰。也正因為她想得到,所以沒有跟差役透漏關于印章的事。
韓致遠對上慕清顏的目光,雖然她沉默無聲,可那雙映滿了他身影的眼睛已經告訴他,她想到了什麽。
“提上瓦罐,回去。”韓致遠收了印章,貓腰起身,催促堵在他前面的慕清顏。
慕清顏蹲在地上沒有動,“韓公子,關于楊風被殺的真相,真的‘到此為止’?”
韓致遠剛擡起身又蹲下,微頓,索性坐在了地上,将兩條腿舒展開,“你還想說什麽?”
空蕩蕩的下水渠,除了陣陣腐臭,偶爾竄過的老鼠,再無其他,很低的說話聲也能驚的回響。
這是一個可以談些什麽地方。
慕清顏的視線從韓致遠受傷的肩部移到他的雙手,還有包裹着油布的腳,“還是那個問題,陳秀娘不肯離開臨安,是為了那個地方?”
那場奪命之火,其實并不只是為了奪命,那幫人的心思不簡單,張路也不是為了殺人而殺人,後來吳大吳二的追殺也不過是一鼓作氣,想要趁火打劫,結果失手了……可結果竟然雙雙自殺……
那裏藏着秘密,能夠将皇帝吸引而去的秘密!
不論是楊風之死,還是月老祠後山,都出乎意料的引出了身居皇城中的人。
事情越來越可怕。
“沒錯,我就是根據月老祠後山的布置料到陳秀娘不會真的離開,現在只有那個地方還是個迷,她若跑回那裏再去做什麽,我怕是不好把握。不過現在——”韓致遠輕輕一笑,“有人并不想被我揭開這個謎底。”
所有的可怕,都賦予這輕輕一笑之中。
“叔父會不會就是因為觸碰到這個謎底,所以才——”慕清顏把沒有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改口道,“陳秀娘提到叔父曾對她說自己在查辦秘案,如果叔父不知道那個地方已被陳秀娘等人盯上,心懷坦蕩,言語間也不會有什麽異樣。”
“不會!”韓致遠果斷否定了慕清顏的話。
“為什麽?”慕清顏問,在她看來,因為皇帝的緣故,韓致遠否定她就等于是回答了她的第一個問題,還是“到此為止”,如果這樣,他能夠放棄對叔父的追查?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動動你的腦子!”
看到慕清顏質疑的眼神,韓致遠伸手屈指在她的額上冷不丁的敲了一下。
慕清顏仰頭後傾躲避,剛升起的惱意被韓致遠緊跟着的問話擋掉。
“陳秀娘的話,你信多少?”
“關于叔父的那些,我信!”慕清顏毫不猶豫。
陳秀娘的話與當時在山洞中她竊聽到的與李慶的對話相吻合,能夠相信。
“那好,第一、如果慕成安與陳秀娘他們雙方都針對月老祠後山那片地方不放,各懷心機,怎麽可能又如陳秀娘所說,他們之間只是簡單到說與聽的關系?如果你要說慕成安在陳秀娘跟前是僞裝的,那又怎麽會毫無防備的中了陳秀娘的針?之後又被人給劫走?如果中針,他不是也更應該像你一樣借機潛入他們當中?根本沒有理由自此一去無蹤。我認為,慕成安被劫,其實是被救,只有他真的遇到危險,才會一無所獲的被帶離開。”
慕清顏想要開口,可韓致遠沒有給她插嘴的機會,繼續用加快而又幹脆的語速說出第二點。
“第二、從另一個方面來說,慕成安跟黃翊善有關,而我們正是從黃翊善之死追查慕成安,如果慕成安是因為碰到了月老祠後山未知的秘密而下落不明,如果此案關系到聖上,之前聖上怎麽可能準許我為黃翊善之死去追查慕成安?而要等最後查到了此處才橫插一手急趕着跑來阻止?”
“這麽說,月老祠後山的秘密與叔父無關?”慕清顏跟着韓致遠的話在想。
“那個地方與慕成安的下落多少無關,聖上如此在意,實則證明了另外一件事。”韓致遠雙手撫在一起,緩緩握緊,“如果真要掀開什麽風浪,遮羞布根本遮不住!”
什麽遮羞布,關系到聖上什麽事,韓致遠嘲諷什麽,如果跟叔父無關,慕清顏便也沒了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心思。
她的心願其實很簡單,只想找到叔父,查明真相,一點兒都不想卷進什麽風浪當中,了無寧日。
“韓公子!韓公子!”
有人進入下水渠,叫聲還在遠處,只不過黑沉沉的下水渠中聽任何聲響都更清晰。
“麻煩來了!”韓致遠拿起瓦罐直接砸在地上,将藏于其中的那個帶着手柄的雞蛋般大小的圓球狀東西從一堆碎片中撿出,單獨收起。
“你這是毀壞物證。”慕清顏皺皺眉,剛才還說讓她提着瓦罐走呢!
“不小心而已,失手了。”韓致遠若無其事。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味兒。
“韓公子!你在哪兒?”呼叫聲稍微近了一些。
“我在這兒!”韓致遠在暗洞中應了一聲,将夜光石小人兒裹在袖中,點燃了油燈。
不一會兒,有人打着火把尋來,正是看守林家的差役。
“韓公子,韓大人找您。”
“知道了。”
……
慕清顏從下水渠出來,才知道天已經有多黑了。林家的禁院裏亮着一排火把,韓侂胄站在洞口前的正中處,看着他們一個個從那個矮小的洞口裏爬出來。
“叔公,你怎麽來了?”韓致遠笑呵呵的朝韓侂胄走去。
韓侂胄皺眉向後退了一步,“趕緊把腳上的東西卸了!”
韓致遠直接坐在草地上,把油布解下丢到一邊。
“你看看你,這像什麽樣子!”韓侂胄指點着韓致遠,“哪裏像是個有教養的公子!”
“哦,給叔公丢人了。”韓致遠坐在地上,壓根兒沒有起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