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當秀才遇到了捕役
清晨,來的有些猝不及防,阿刁揉摸着兩只不願睜開的眼皮,覺得口幹舌燥。
連日來,阿刁都借住在一言堂的後院,熾熱的火炕确實不太适合她的身體,睡了短短幾日,就開始眼屎橫行,嗓子也跟着刺癢難忍。
還未待開春,這火就發出來了。
蘇承自從被其父蘇廣寧拉回家後,就再未露過面,估計該是被關了禁閉什麽的,否則就憑他那性子,老早就跑來了一言堂蹭吃蹭喝。
秦小醫近日倒也樂得清閑,衙門沒有新接什麽殺人案,他這個兼職的仵作自然也不用前去。
阿刁來到前廳,看着櫃臺後各種各樣的藥材盒子,那上面都有明确的标記了名字。
“娃娃,這個給你些!”年邁的秦老看見上了火的阿刁,就随手抓了一把晾幹的東西遞到了她的手中。
“苦菜幹!”阿刁低頭看着詢問,“這東西需要泡開了再吃嗎?”
秦老笑着點頭,“怎麽吃随你,平時再多喝些茶水。下午我讓小醫找人再給你做雙被子,身下多鋪些,就好了。”
“對了,秦兄去了哪?”阿刁環顧四周,并未見到秦小醫的影子。
“出去診病了!”
阿刁心中泛起了疑惑,因從她這幾日的所聞,一言堂的郎中是很少出診的,因百姓都嫌棄他們父子是仵作,是給死人驗屍的。非難醫的大病,都不會來此尋醫,更沒人願意讓他們去自己的家中診治,徒生晦氣。
出了一言堂,阿刁直奔縣衙而去,合身的捕役服裏面又加了些棉花,這是縣令大人特意找人為她定制的,穿着暖和又随身,可是阿刁依舊喜歡将秦小醫贈與她的那件夾襖穿在外面,看上去臃腫又滑稽。
縣衙的財政困難解決了,高貴确是新招了些人手上來,可師爺一職始終是個空缺,沒有合适的人選前來應召。
這件事最頭疼的還不是高貴,而是阿刁。
上哪找這麽個合适的人呢?堂堂的一個縣城,竟然招不到一個師爺,真是讓人費解。
今日無人喊冤,大人不升堂也不問案,阿刁報個到後便離開了衙門,前去巡街。
不知不覺間,一晃就到了午時,在街上閑逛的阿刁突然被一股香氣吸引住了,這是什麽味道,好特別。
阿刁順着那香氣尋去,最後在街西一家面館處找到了源頭。
是面香?不對,該是那湯香!
小小的面館門庭若市,客湧不斷,竟無一張閑桌。
阿刁聞着那香,不自覺的開始吞咽起了口水。
待好不容易等到一個桌子空了下來時,卻又被他人給占了,她這一身可以欺行霸市的捕役服在身,也未起到絲毫可以助攻的作用。
“哎,不如你坐這裏,與在下一同吧!”,阿刁的身側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語調中有些維諾的意味。
聞言,阿刁轉頭,見是一個年紀已到而立,滿臉頹廢之意的男人,他低着頭,不看自己,撈起一口面,緩慢的咀嚼下咽。
“多謝!”阿刁痛快的坐下。
面館的夥計是個憨憨傻傻的胖大小夥子,他走到近前看着阿刁,嘿嘿的傻笑,也不說話。
“他叫二傻,你吃什麽,告訴他,他會給你端來!”男子見阿刁與二傻對視不語良久,便插了句言。
二傻,原來他真是個傻子!
阿刁明了,說:“那給我來一碗面吧!你們家分大碗小碗嗎?”
二傻依舊嘿嘿的笑着,反應了一下才講,“我給你拿大的,大的好吃!”
“好!”阿刁微笑回之,那二傻就走了,邊走還邊喊,“大碗好吃,大碗好吃……”
“請問兄臺,他家的生意不錯,怎麽會顧了二傻這樣的人做夥計?”見對面坐着的男人獨自酌酒食面無趣,阿刁擅自引出了話題。
那人倒也算和善,借着阿刁的問話就講了起來,“二傻是個命苦的孩子,從小沒了娘,跟哥哥開了這家面館,他不單是夥計,也是掌勺的,他那個哥哥就是個甩手掌櫃,這家店能開到現在都靠二傻!”
“哦!”
這時店老板走了過來,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到近前便撂下狠話,“姓闫的,把你那臭嘴給我閉上,能吃不?不吃給我滾蛋,你天天在我着耗着,說好聽是捧我生意,可你自己心裏也該明白,要不是顧念你爹的情面,我能客客氣氣的留你到現在?”
頹廢男人不與他争吵,只是默默的放下筷子,起身踱步而走,口中念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慢着!”阿刁看不過去脫口而出,“他是我朋友,我們在你處吃飯,又不是沒付銀兩,你這個店家為何要趕人走?”
店老板這才注意到了穿捕役服的阿刁,臉色瞬間蒙上了一層灰。他不曾想過,像闫千書這樣窮途末路的人還會有官家的人為他出頭,不知該如何應對的店老板,就那樣張着口呆立當場。
“我問你,為何要趕我的朋友走?”阿刁的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不是因她的嗓門大,而是她自稱與闫千書是朋友。
店老板,“我……是我錯了,我有眼不識泰山,我……”
這時細細碎碎的議論聲也漸漸的如潮水般,湧入進了阿刁的耳朵裏。
“闫秀才什麽時候結交了個當捕役的朋友?”
“有這樣的朋友怎麽了?也抹不去他這個不孝子的罪名,你別忘了,他爹可是被他活活氣死的!”
“你還不知道吧,那捕役就是前些時候為曹氏喊冤,破了染布坊殺人案的那個師爺。”
“看來闫秀才這一次是遇到了貴人,保不齊在不久的将來也就鹹魚翻身了啊!”
秀才,他是個秀才,沒想到啊,吃個面還撞上大運了。
“闫兄,請坐,今日有我在,沒人再敢給你臉色看,你盡管在這兒吃飽喝好,兄弟我給你撐腰,我倒要看看,哪個不怕吃牢飯的,還敢在這兒撒潑。”阿刁拍着胸脯向他保證,同時也警告了衆多食客。
“這……”闫千書擡臂作揖表示感謝,因為已經很久沒有人對他如此了。自從自己寒窗苦讀多年沒有高中,而活活氣死了父親之後,他已經在心底承認了自己就是個廢物,面對外人的流言和唾棄也早已不介懷了,但是此刻阿刁的仗義直言,真的打動了他。
阿刁拉回闫千書坐下,這時二傻也端着面過來,口裏還是那句話,“大碗,好吃。”
“小兄弟,我們萍水相逢,你如此幫襯着我,敢問意欲是為何?”闫千書不傻,遇到這樣的事,他心裏也明白,凡事都不會平白無故。
見人家開門見山的詢問,阿刁也不打算婉轉着來了。
“既然闫兄是秀才出身,那小弟有一事相求,你看我這一身衙服也該知我的身份。不瞞你說,縣衙此刻正缺一名師爺,不知闫兄可願前去勝任?”
師爺,原來他是這個目的,闫千書手指敲擊着桌面,露出了久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