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5 章 小剔骨刀
杜穎顯然也受不了這些,避在一邊,“有些東西被野狗給啃了。”
慕清顏閉了閉眼,又暗暗調整了幾下呼吸,持木棍在盆中翻弄。
腥臭腐爛的氣味也算不了什麽,實在是看到的這堆東西……太不忍直視。
“沒有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頭飾什麽的都沒有?”慕清顏翻找了片刻,除了發皮布片之外,沒有多餘的不屬于人身上所長的東西。
而這些碎頭皮也已經爛的不成樣子,根本沒辦法拼出一張完整的能夠看得清面目的人臉。那些布片也都是普通質地,沾滿污血,沒有保留下一枚指印,可見兇手做事的時候非常小心。
杜穎道,“今日聖音娘娘廟出事,被暫時列為禁地,不準人靠近。不知從哪兒跑去一條野狗,抓刨旁邊石頭下的松土,揪出這麽一團東西,正在撕咬被差役發現,趕跑野狗,把東西送來。據差役說,發現的時候就是這樣,沒見有其他東西。”
“這還用證明?這頭皮肯定是死者王春英的。”旁邊的差役道,“一定是有人把頭骨放在聖音娘娘廟,又把這些東西埋在廟外。”
“那也未必!”
韓致遠撩開布簾,從義房外走進來。
來的挺快!
蹲在木盆前的慕清顏,心裏掃過一句,表面上沒有做任何反應。
“韓公子!”
看到韓致遠,杜穎懸着的心又落下了一半。
“杜同知不必客氣,叫我致遠就好。”
韓致遠走到木盆旁,蹲在慕清顏的身邊,從她手中拿過那根木棍,低聲道,“是不是很意外?韓某是長翅膀的,豈能被你這條地上爬的蟲子甩開?”
慕清顏聽着義房外響起一聲驢叫,猜到韓致遠應該是截到誰家的驢車,側頭沖韓致遠一笑,“是,韓公子已經變成老蝴蝶。”
“看屍物!”韓致遠手中的木棍在木盆邊敲打幾下,“我臉上又沒挂着屍皮。”
……
慕清顏的眼前似乎劃過一團黑乎乎血淋淋,又腐爛淌着膿水的東西,跟着便又是一陣反胃,掩口擰着眉頭,“你……你怎麽……這麽說自己?”
韓致遠面不改色地撥弄盆裏的東西,“等習慣之後,就沒什麽反應了。你問問吳誠儒,一邊驗屍一邊喝酒,對他來說有沒有問題?”
慕清顏蹭地站起身,一言不發出了義房,不一會兒,提着一個布袋進來,回到韓致遠身旁,掏出一個包子跟手彎身朝他的嘴塞去。
韓致遠沒有躲,順勢張開嘴巴咬了一口,撥弄完木盆裏的東西之後,又起身轉到屍身與頭骨旁查看。
一口包子咽下,又朝慕清顏示意,繼續投喂。
慕清顏再也下不了手,将被咬了一口的包子放回布袋,“我認輸!韓公子,雖然查案驗屍的時候要習以為常,可有些事還是能回避就回避的好,萬一不小心将腐氣吞進體內,讓自己染了病,得不償失。叔父之前就曾提醒衙門裏的仵作,讓他們查驗腐屍的時候最好遮掩鼻口,這不是忌諱,而是對自己負責。”
“既然你都知道還謀害我?本來我以為你無心,原來是故意。杜同知先給做個見證。”韓致遠蹲下身,端起了那顆頭骨打量起來。
杜同知幹笑兩聲,沒有接話。
慕清顏也不想在做正事的時候一個勁兒的廢話不斷,打住了這個話題,蹲在韓致遠身邊,看着他手裏的頭骨問,“你還能看出什麽?”
“打桶水,把頭洗幹淨。”韓致遠将頭骨朝旁邊的差役遞過去。
很快,楊彪就提着一桶水來,把頭骨泡進水裏清洗了一番,塗在骨頭上的血浸落水中,整桶水成了血紅,撈出的頭骨森白森白。
楊彪用布子将頭骨擦幹,交給韓致遠。
韓致遠把頭骨翻轉,指着耳根部位斜向上的地方,“這是剔骨刀留下的印痕。”
慕清顏換了下角度才看清韓致遠指的位置,有一條淺淺的道子,從骨面上蹭了一下。
“剔骨手法是不錯,但難免還是留下一點痕跡,把它盯仔細了,盯狠了,就能看到。”韓致遠的眼睛眯起,凝縮目光,直直的盯着那條淺痕,手指在骨面上比劃,“一把剔骨刀在手,這樣下刀,會沿着這個方向,把耳朵上的這塊頭皮劃開。”
慕清顏看着他的手勢,一手端着頭骨,一手比劃着剔骨刀,就好像他就是那個作案人,還原刀法。
“杜同知,你剛去查過屠戶,見過他們所用的剔骨刀,大致是什麽樣子?”韓致遠問。
“最小的寬九分,長三寸,最長的有寬寸多,長七寸。但以刀身短小為多。”杜穎道。
“最小寬九分,長二寸半,前窄柄寬,刀刃前端有個彎弧,與直刀背呈尖角,便是刀尖,應該是這個形狀。”韓致遠比劃道。
“沒錯,正是。”杜穎點頭。
剔骨刀,慕清顏也在販肉的攤子上見過,跟着韓致遠的比劃能夠想象到。
“但是案犯用的剔骨刀,要比屠戶常用的剔骨刀還要小,根據這個刀痕以及形成角度推斷,彎弧距離刀尖的部位大致不過二分,以此推斷刀身長不過二寸,最寬不過半寸。而且,刀尖處有一點兒卷刃。”
“讓我看看!”慕清顏滿心好奇的從韓致遠手中接過頭骨,仔細盯着那條淺痕觀察,手指按照他所說的來回比劃。
“這是一把特制的兇器!”杜穎道,“能做剔骨刀,需要上好的鍛鐵,我們可以從鐵匠那裏查詢,看誰打造過這樣的刀!”
“那麽,杜同知就趕緊安排人手去做吧。”韓致遠拍拍雙手。
杜穎馬上去吩咐衙差。
“這堆頭皮……”韓致遠走到木盆前。
慕清顏放下頭骨,跟過去問,“頭皮有什麽問題?”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看到的東西是線索證據,應該看到而沒看到的同樣也是。”韓致遠垂目,打量着那團亂七八糟的頭發。
“記得。”慕清顏點點頭。
這句話是她在去西湖的船上,詢問韓致遠關于頭顱所在的時候,他最後說的一句。
頭顱可能出現的地方,完全是被韓致遠推斷出來的,結果正确,是陸元韶輕心了。
可這句話,跟眼前的情況又有什麽關系?難道有什麽她沒有看到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