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3 章 白玉無瑕

“是叔父的字。”慕清顏盯着那兩行字跡,肯定道,指指每行字的收尾處,與這幅畫的四角,“這裏有兩個小點,還有四角,分別有條線,這不是為了配合畫作的花紋,而是我們之前的約定,只有我跟叔父才識得。”

韓致遠知道,之前那封“秋後見”的信,慕成安也留下了只有慕清顏才能識別的印記。

“你這個叔父可是早有防備啊!”韓致遠從慕清顏手中接過那幅圖,“你們的約定是什麽時候立下的?”

慕清顏想了想,“是在叔父調到臨安當差之後,父親病故,叔父返回襄陽送葬的時候跟我說的。”

“這麽點兒紙,畫了這麽多內容……這畫是慕成安親筆所作?”韓致遠問。

“是的,這應該是叔父用削尖的小木棍沾墨所作,那木棍的尖頭削的像針尖一般,小時候我見叔父都是就手撿根柴棍,拔下佩刀削的。叔父很喜歡在方寸大小的紙上畫出形形色色的東西,娘在世的時候就請叔父給畫需要刺繡的花色,小巧又細致,其他的鄰居嬸子見了,也都央求娘找叔父幫忙。之前叔父不僅是衙門的捕頭,還是嬸子們當中的大紅人,不過娘不在之後,叔父也就不再給人畫花色了。”

慕清顏不知不覺的悠悠說了一大堆,韓致遠也沒有打斷她,一邊聽着,一邊端詳着那幅畫。

反倒是慕清顏自己意識到說的有些多了,怔了怔神,從過去的思緒中轉回來,與韓致遠一起看那幅畫,緩緩地念出那兩句題詞,“白玉無瑕人有瑕,飛燕有情魚無情?什麽意思?”

“這個慕成安!這回不僅留下詩謎,還留下畫謎。”韓致遠哼笑一聲,“可真有雅興!”

詩謎應該就是慕清顏讀出的那兩句題詞,畫謎自然就是畫的內容。

一座湖邊,長着一棵很高大的柳樹,另一旁是個草廬,草檐頂上飄着面旗,旗上寫着個“柳”字。草廬門外卧着一條看門狗,門框裏側靠着一截木棍,在大柳樹與草廬之間,有一男一女兩個人,男子正将什麽東西送給女子,女子則呈準備接物的姿勢。

韓致遠身子朝前傾了傾,避開頭頂上方橫出來的草叢遮掩,又仔細瞅了瞅,“應該是一塊玉佩。”

慕清顏知道,他說的是畫中男子手中拿的那個東西。

這張半尺見方的紙本就不大,畫這麽多內容,落在畫中人手中的東西就非常小。

慕清顏的頭不覺垂的更低,眼睛距離紙張更近一些,“是白玉嗎?”

“白玉無瑕?”韓致遠的眼睛眯了眯,“這個謎面也敢出。”

慕清顏一怔,驀地擡頭,砰的一下,腦勺不小心撞到了正一同低頭看畫的韓致遠的額頭,“對,對不起!”

“拿去。”韓致遠索性将畫推給慕清顏,身子向後靠了靠,抵在爬滿了草的土壁上。

土壁上方橫生出來的灌木草蔓正好像是屋檐似得将人遮住。

慕清顏看看韓致遠,“白玉無瑕的答案是我想的那樣?”

玉無瑕便是“王”字,再加上“白”,不就是“皇”字嗎?能擔得起這個字的屈指可數。

“白玉無瑕人有瑕,慕成安這句話到底是留給你還是留給我?”韓致遠擡手,從上面揪下一枚草葉子。

慕清顏再次怔住了。

是啊,叔父這話究竟是留給誰?

“秋後見”那三個字是秘密留給她的,可是從王家那邊看,叔父分明又是在等着韓致遠。

白玉無瑕人有瑕,按照字面上的理解,豈不是在暗指皇家的人有“瑕”?這話,說給她一下鄉下女子有什麽用?反倒更像是在提醒韓致遠。這也正應和了當今聖上在剛剛表面上完結的那案子當中存有可疑之處。

繼續這麽想,叔父對韓致遠并不像她一開始想的那樣完全避忌,可又沒有直接尋他,而是通過這麽拐彎抹角的手段,一步步指引,說明叔父還是有其他的忌憚。那個忌憚是與韓致遠相交甚好的嘉王?畢竟嘉王是聖上的兒子。

還有,叔父将這張畫藏在床的榫眼裏,若不是有人幫忙,只憑她自己根本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拿到手,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叔父已經料到韓致遠會盯上初入臨安的她,并且與她一起追蹤他的下落。

叔父,将他查案的經驗用在了她的身上。

陳秀娘說叔父為案情煩惱,是否與此有關?因為他也查案查到了這個“皇”字頭上?可那跟黃裳案又有什麽關系?韓致遠不是認為聖上與黃裳案,與叔父的失蹤無關嗎?

慕清顏覺得自己的腦袋暈暈乎乎的亂成一團。

“第一句如果只是那麽簡單,第二句呢?”韓致遠擰眉思索。

飛燕有情魚無情,指的又是什麽?

“這應該不是字謎。”慕清顏想了想,不論怎麽解法,都沒有辦法将這幾個字或者其中幾個字引申出一個新字來。

“那就是暗指,飛燕,魚……漢宮趙飛燕……趙,魚……愉?”

三個字從韓致遠口中緩緩轉變,引出了一個不日前剛被提及的名字。

慕清顏不知道“趙愉”,但她記得,韓致遠進宮前寫結案折子的那晚,從兩張印圖中合出了“愉”或者“偷”還有“甲”兩個字。

當時韓致遠沒有多說,現在看來,可以确定其中一個字就是與“魚”同音的“愉”。

“飛燕有情魚無情,是說‘趙’有什麽隐情,‘愉’也無情嗎?”

比之第一句,慕清顏問第二句的時候大膽了一些,幾乎沒有隐晦。

韓致遠凝目看向慕清顏。

慕清顏無所在乎,迎上他那灼人的目光,“叔父的畫中提到了‘愉’,你之前那印圖也合出了‘愉’,你還能說叔父與剛剛壓下的那樁案子無關嗎?”

韓致遠也陷入了錯落無致的矛盾中。

他向來對自己的推測看法極有信心,可此時慕成安留下的東西卻在動搖着他的思緒。

慕成安是想故意通過這樣的方式将他帶偏,還是真的要跟他表達什麽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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