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2 章 不敢見光

“這就不對了,吳順海說過,張路與口書吳兄弟會通過那本《上神錄》聯系……其他人不知道,難道《上神錄》的秘密也是只有某些特殊的人才知道?與刺青印記有關?”韓致遠的手撫在那張紋身描圖上。

吳誠儒接着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不過那對阿虎阿豹兄弟後來絞盡腦汁的想起,說是有見過吳大吳二還有張路與清平居士一起秘密商議過什麽,好像是背着他們的‘上神’,本來他倆想告密,結果被神使攔住,似乎神使與清平居士之間的聯系也比較特殊。”

神使與清平居士便是陳秀娘與楊風……韓致遠想到那張木棍中藏的紙條還有慕清顏從楊風處發現的那枚粗糙的印章……

“還有麽?”

“沒了。”吳誠儒得意洋洋的道,“我這可是在他們極其渴望被賜予神力的情況下逼問出來的,面對掌控了神力的老夫,他們可謂言無不盡,知道的肯定都說了,忘了的死命也要想起來。現在他們一個個正吸食了阿片,如仙如醉,在他們眼裏,老夫可是替代了他們‘上神’的活神仙,言聽計從。”

韓致遠照着朱砂泥紅印,提筆在圖紙的中間空白處描畫,放大後的紅印竟然正好與刺青紋路銜合,填補了其中一半的空白。

“哎?好像是‘愉’還是‘偷’?還有個‘甲’?老夫沒認錯吧?”吳誠儒好奇的湊過去。

慕清顏從旁處空隙看,經吳誠儒提醒,那銜合在一起的彎彎曲曲的線條确實像是兩個字的變形體。

“這是誰家的字體,好生奇怪?是哪個獨創嗎?”吳誠儒問。

“或許吧。”韓致遠将圖紙朱砂印全部收起來,“誠儒,你保證查問圖印這件事不會洩露出去?”

“肯定不會!給他們診治的時候,把在場的那些獄卒都遣的遠遠的,不相幹人等勿靠進,這是老夫的規矩,他們要不從,老夫不醫便是。獄卒們見老夫問話,也以為是在詢問病情。然後我在那些阿片中加了點兒料,他們吸食之後人會有精神,就是腦筋犯迷糊,變的不怎麽會說話。我跟刑部的人說了,暫時保下這些人的命,就只能這麽湊合着,他們能有什麽脾氣?”

慕清顏聽着他們的對話,越琢磨越不對勁兒,好像這兩個人密謀了什麽不敢見光的事?

“好。”韓致遠很滿意。

吳誠儒拽過把椅子坐下,“這下可沒老夫什麽要做的事了吧?這兩天可真是把老夫忙了個要死!瞧瞧,又是給人解毒,又是滅瘟蟲,還要驗屍鼓搗這刺青,再跑到刑部大牢去診病,等等等等,這都做了多少活兒?”

“我請你吃酒!”韓致遠拍拍吳誠儒的肩膀。

“得了吧你!你還是乖乖的上藥,趕緊讓傷口愈合,別砸了老夫的招牌!”吳誠儒腦勺貼在椅背上,小眼珠子一翻。

“你嫌我砸你的招牌,你就把那貨郎的死往我頭上扣?”韓致遠反問。

“誰?誰敢扣你頭上?還講不講理?”吳誠儒捋着小胡須,裝模作樣的左右張望,“巧合,只能說是巧合!”

“有心也好,巧合也罷,反正人是已經死了。就這樣。”韓致遠在桌案前坐好,鋪開空白折子,“你可以休息去了。”

“好嘞!”吳誠儒二話不說便站起身,舒展了一下雙臂,“可算能去眯一會兒喽!”

見吳誠儒離開,慕清顏剛打算繼續詢問,韓致遠提筆道,“你可以去屏風後的床上睡覺,整理案情的時候我不喜歡有人在跟前晃來晃去。”

慕清顏不退反進,“可是——”

“可是什麽?一邊兒去!”

慕清顏剛到嘴邊的話僵住,這般重的口吻,這般硬的語氣驅趕她?是真嫌她礙事,還是無法面對她的追問?如果是這樣,不論她怎麽問,他怕是都不會回答了。她還如何讨的了這個沒趣?

“你真要聽你叔公的話結案嗎?你韓大公子的名頭就是靠這一個個半吊子案子積累起來的?”慕清顏還是想再質問他兩句。

“我如何辦案,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韓致遠言語極為涼薄,提筆在折子上穩穩地落下“結案陳述”幾個字。

“是!已經‘到此為止’,你又分析過,與叔父無關,我又何必打破砂鍋問到底,自找麻煩?我一個平頭小百姓算老幾?我在這兒繼續跟你在不相幹的問題上廢話是有多想不開!”

慕清顏轉身摔門而出。

韓致遠對她怎樣的語氣,她不在乎,反正他們非親非故,犯不着對她和顏悅色。讓她不滿的是他的做事态度,自從那句“到此為止”開始,到在下水渠暗洞中“失手”毀掉瓦罐,私藏涉案物件,又與吳誠儒不知合謀搗鼓什麽事,這一個接一個阻礙破壞探案之路的舉止讓她忍無可忍,韓大公子的形象在她眼中已經扭曲成麻。

出了屋門,視野瞬間裝滿夜空,身單影只的慕清顏在院中站定,鼓了一口氣出來,卻不知該到何處。

吳誠儒已經回西廂房睡大覺,周虎不知去了哪裏,馮大娘也早就回家了,韓致遠讓她占用屏風後的那張小床被她果斷拒絕,結果便只能在夜空下數星星。

一走了之?她不甘放棄尋找叔父,韓致遠也不會放她離開。

東廂房除了還留着吳大吳二的屍身,還空着不少停屍板,可她還不至于淪到與屍為伴吧?雖然她這些天硬着頭皮在屍身中穿梭,可但凡還有其他的一點兒落腳之地,也不想進那扇門。哪怕就這麽站在院中,呼吸到的也是生的氣息。

慕清顏繞着放置在院中的那塊石頭緩步轉了一圈兒,折身回到正房的屋檐下,坐在了那個用安南魚錦綁紮的“秋千”繩上,像韓致遠曾經的樣子,輕輕的搖蕩。

“哥哥,推一下我!高些,再高些!”

閉上眼,似乎聽到了那早已遠逝的清脆笑聲。那個紮着垂髫的女孩坐在院中的秋千上高興地笑着,身後的那個男孩一下下推動者秋千,将她高高的蕩起,好像飛起來一般。

那個秋千也是用繩索綁紮起來的,并不精致,卻承載着父親的愛,母親的溫柔,還有哥哥的呵護……

好幸福的……過去……

慕清顏驀地睜開眼,兩滴淚從眼角悄然滾落。

左右張望,黑漆漆的夜空下,連只鳥兒的影子都沒有。

她一定是太思念他們了,竟然感覺有人在附近注視着她,在陪着她蕩秋千。

慕清顏想要繼續閉上眼,去追尋已經化為虛幻的過往。突然,兩只鳥兒受了驚般從東邊的屋檐上冷不丁的飛起,擦着房頂上空掠過,消失在夜色中。

慕清顏蹭的從魚錦秋千上跳下,朝東邊跑出幾步停了下來。

她這是發什麽傻?就這麽追過去能看到什麽?真的有人藏在那裏嗎?是那個送藥的人?他這般悄悄地神來神往,是為了關心她,還是引她上鈎?

盯着東邊漆黑一片的屋檐,慕清顏緩步退了回去,席地坐在了秋千旁的屋檐角落,準備雙手環抱膝蓋,想到了手上還沒有完全褪下的傷,取出吳誠儒給的藥,小心翼翼的塗抹。然後仰望着夜空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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