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刺客

刺客

黃昙更加疑惑:“難道她去了天界?據說只有羽化後才能去往天界,以脫輪回。”低頭看向了黃昙手中的玉佩,出了神:“她死了。”

黃昙自知說錯了話,便勸說道:“我不是有意的,這個玉佩我收下了。”南風恢複了神情,走到了黃昙面前。

黃昙這次沒有躲開他,只是抱歉地看南風。南風憂郁地看着黃昙:“還請你保管好它,就像我會好好保管你的簪子一樣。”

南風不等黃昙搭話,便離開了莊院。黃昙低頭看了看玉佩,發覺這玉佩似乎閃着一點幽光。

黃昙低語:“你娘在天之靈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山莊地處山巅之上,雲霧渺渺,宛如仙境。古柏隐藏雲霧之中,神秘而深邃。因下人不敢攔她,雖不得出莊,卻能在莊內往來自由。

黃昙左繞右繞來到了莊院南側。這裏似是鑄劍之地,尚未成形的劍散落一地。鑄劍用的火爐燒得正旺,一個老伯出現在了黃昙的視線中。

老伯光着身子,一下一下地捶着劍柄,汗水打濕了老伯的胸膛。額頭大粒大粒的汗珠滴進了淬煉的火焰中。

黃昙走上前去,臨近老伯便覺炎熱無比。老伯沒有擡頭,卻先開口:“姑娘,這裏可不是玩鬧的地方。靠得太近,容易灼傷。”

黃昙停了腳步,看向老伯:“老伯,這裏的劍都是您一個人鑄的嗎?”老伯沒有停下手中的鐵錘,仍舊一下一下地捶着。

“姑娘,你是初入山莊的吧?二十年了,這裏除了無數未成形的劍,便是老夫了。”黃昙很好奇老伯為何會獨自一人在這裏年複一年,日複一日。

黃昙問道:“老伯,您為何要在這鑄這麽多年?難道不覺得枯燥嗎?”老伯停下手中的錘子,來到一旁的放劍處坐了下來。

老伯拿起地上的葫蘆水壺,一飲而盡。他示意黃昙坐在他身旁,黃昙便來到老伯身旁坐了下來。

“說起我的經歷,那還要回溯到二十年前……”黃昙認真地聽着老伯回憶過去。老伯繼續說道:“我自小就喜歡俠客,父母經常給我講述武俠的俠士,他們不畏權貴、正義勇敢。”

“原來老伯還有個俠客夢,可這與鑄劍有什麽關系呢?”黃昙疑惑地問道。

老伯看了看剛才放下尚未鑄好的劍鐵:“我父母認為入朝為官才是正途,于是我參加了來年的京考,考中了探花,得了一個縣令手下的芝麻官。”

黃昙更加疑惑:“既然已經當官了,為何還要去鑄劍?”此時的老伯卻面露哀傷:“一次夫人外出買些布料,涼州縣官正巧路過,看上了我夫人。”

黃昙驚訝萬分:“他不知道夫人已出嫁?奪人所愛實是枉為父母官!”老伯看向了手邊的葫蘆水壺:“那縣官跑到我家,索要夫人。我不肯,他便拿官職壓我。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老伯說着便流下了悲傷的淚水,黃昙看着老伯難過的樣子,忙安慰道:“老伯,別傷心了!那後來呢?”

老伯拿起葫蘆水壺來到鑄劍桌灌了一壺水,喝了一口。他繼續說道:“我夫人已有身孕,可縣官不依不饒。過了沒多久,夫人便離世了。”

黃昙面露憂傷,她剛來人間幾個時辰,卻已經經歷過情動和悲傷。這滋味在天上從未有過。

“孩子呢?”

“沒了。”

黃昙震驚不已 :“那你恨不恨他?”

老伯又坐回了原地:“我不恨他,我恨這個迂腐的朝廷。天高皇帝遠,我們這種小縣城哪會注意到?為非作歹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為非作歹的官差!”

黃昙明白這種感覺,雖然很模糊。黃昙起身來到老伯面前,将一根黃昙發帶遞給老伯:“以後我可以叫您一聲爹嗎?”

老伯驚訝異常:“那你的親爹豈能答應?有你這句話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黃昙搖搖頭拉起老伯那只滄桑蔓步的手:“我沒有爹,一出生便跟着一位老翁師父,但今日我有爹了!”

老伯留下了眼淚:“好!好!我有女兒了!再叫一聲爹,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

“爹!爹!”黃昙連叫了兩聲,黃昙扶起老伯:“那後來您為何鑄劍?”老伯顫巍巍地起身,來到剛才鑄劍的位置,接着捶了起來。

“我小時因武俠故事而喜劍,便自己偷偷練劍。可家裏日子緊巴,手中的劍總是粗劣無比,于是我便立志成為鑄劍師。要鑄出這世間最鋒利的劍!”

“夫人死後,我便來到南劍山莊希望家主能收留我。我将我的事情告訴了家主,也就是少主的爹。山莊歷來與朝廷對立,我也痛恨朝廷。”

“于是您便留在這裏二十多年?”黃昙回道。老伯捶着劍鐵,铿锵有力:“我在這裏鑄劍,希望拿到我鑄的劍斬殺一切朝廷之人。”

黃昙終于知道老伯的身世,她看着老伯一下一下地捶着。二十多年,老伯已滿臉滄桑。她看了很久,仿佛時間靜止。

天色漸晚,暮色晨昏。

她與老伯道別。回到南風為自己安排的住所。黃昙拿出了南風送給自己的玉佩,若有所思。

這裏清幽偏僻,古樹參天,只是這些樹都只是普通的柏樹。年頭不過二三十年,她來到院內,發現這裏離一處懸崖離得很近。

牆砌得比其他的房屋都矮了很多,黃昙在一棵柏樹下盤坐着。黃昙閉目養神,突然柏樹的一片樹葉突然掉落在黃昙頭頂上。

一個黑衣蒙面人忽然出現在柏樹樹梢上,黃昙頭頂感到一陣涼意。她不能施展仙力,畢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對南風也作過承諾,下界一趟正好看看這山莊有何秘密。黃昙不動聲色,靜靜等待刺客現身。

刺客觀察着周圍動靜,待到沒有危險便一個翻身下了樹。他拔出冷劍便向黃昙刺去。黃昙一動不動,不懼劍來。

刺客有些驚訝,她如此沉着冷靜。果然大人說得沒錯。山莊中人才濟濟,高手如雲。他将劍身一轉,便來到了黃昙身後。

黃昙淡定睜開雙眼:“你是朝廷的人?”刺客一驚:山莊不僅武功高超,而且還知道他的來意。

刺客将劍橫在黃昙脖子上:“你既然知道,就帶我去見南風!”黃昙忽覺這個刺客有點呆,一個刺客首先就是要隐藏自己。

他卻上趕着去暴露自己,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原來凡人的世界是如此的有趣,她撣了撣身上的衣袖,垂目道:“跟我來。”

刺客一路架着黃昙,黃昙頓覺好笑,眉眼彎彎,刺客不禁失了神。黃昙看着他失神許久便停下了腳步:“看夠了沒有?”

刺客猛一回神,方知自己失态:“抱歉,請快些走。勿要耽誤了正事。”黃昙緩步走着,看到一片樹林。

刺客看着樹林,疑惑萬分:“這就是山莊少主所在之地?”黃昙沒搭理,徑自走到了樹林深處。刺客快步跟上,眼前郁郁蔥蔥,好不茂盛。

“到了,這裏。”黃昙左手一指,一座木屋展現在眼前。刺客跑到木屋門口,仔細觀察着周遭的地形。

黃昙找了一棵樹坐了下來,看着眼前的刺客勘察周遭環境。黃昙繼續閉目養神突然門自己開了。

一把劍從屋內飛出,正好碰上刺客的劍身。緊接着,一個聲音萦繞在刺客的耳旁:“想死?成全你!”

南風從屋內飛身一躍,拿住剛剛飛出的劍向刺客刺去。刺客急急閃躲,南風只使出三招,刺客便摔倒在地。

黃昙睜開雙眼,看見刺客正好倒在了自己身邊。刺客看見黃昙一臉氣憤:“你可真是悠閑!”

刺客一把就把黃昙拉了起來,用劍橫在了她的脖子上。黃昙一看又是老套的招數,心中鄙夷萬分。

南風剛才捉弄她,那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想着便對遠處的南風說:“我與這刺客有點關系。”

刺客一怔 瞪着黃昙:“你胡說什麽?”黃昙一手就握住了眼前的劍,刺客一驚。他并不想要她的命。

南風一看縱深一躍,将手中的扔向刺客。刺客的劍一下子墜落在地。黃昙的手并沒有流血。

南風啧啧稱奇:“好了,你可以滾了。”刺客往前走了幾步:“我找你是希望能考慮考慮,榮華富貴,權利地位。統統都可以實現。”

南風一個箭步來到黃昙面前,拉起黃昙的手向木屋走去,劍嗖地一下便立在刺客的眼前:“趁我還沒改變主意,離開山莊。”

“敬酒不吃吃罰酒!等着瞧!”刺客飛身竄到樹上,用輕功在樹上穿梭,直至消失在林間。

黃昙看着南風拉着自己的手,不由呆愣。南風看刺客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便松開了黃昙的手。

南風坐在桌子旁,有些面露不悅:“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黃昙學着他的樣子也坐在了石桌旁。

“哪句?”

“你應該清楚。”

“自然清楚。”

南風又張起身來,來到窗旁望向窗外。黃昙看到桌上有茶杯,便自行倒了一杯。南風默不作聲,等黃昙喝茶。

黃昙一飲而盡看向南風:“那刺客我确實認識。”南風的手慢慢攥成拳頭,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黯淡:“那,究竟是如何相識的?”

黃昙回憶着過去:“起上一世曾是張角時,那名刺客正是我的二弟。想不到這一世竟成了朝廷的走狗。”

南風畢竟是個凡人,這種前世之說自是不會相信。“呵,你以為我會信嗎?看來父親的話果真應驗了。”

黃昙站起身前就要給南風一拳,南風一掌将黃昙的手打到一邊,一臉厭惡。黃昙心中一痛,好似自己的拳頭擊穿了自己的心口。

黃昙知道再解釋已無用。既然如此,黃昙傷心地摸了摸袖口中的玉佩,将玉佩放在石桌上。

南風也拿出了那支黃昙簪,随手扔在了玉佩旁。黃昙拿起簪子便要離開,南風說話了:“你怕是走不了了。”

黃昙傷心欲絕想要動用仙力,但情之一動,已然無法施展仙力。黃昙彷徨無措,難道這就是凡人所獨有的情嗎?

幾百年了,黃昙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狼狽。她重新坐了回去,再次斟了一杯茶,一飲而盡。南風看着黃昙如此糟蹋好茶,便面無表表情地說:“念在相識一場 ,我就不綁你了。”

“去哪?”

“囚牢。”

黃昙一滴淚流了下來,淚水竟化作了無數朵迷你的小昙花瓣。黃昙睜開了雙眼,昙花也立即消失無蹤。

夕陽西下,晨昏落定。

南風在前面,黃昙跟在後面。黃昙沒有退縮,她知道即将會面臨什麽。但她不退,黃昙邊走邊望着天邊的最後一縷夕陽。

她再也做不回曾經無憂無慮的小昙花了。南風突然停住了腳步,眼前便是山莊的秘牢。黃昙看着兩邊的守衛與南風交談。

守衛得知少主帶來了朝廷細作,便趕緊開了牢門,生怕耽誤。裏面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火把橫立在牆壁兩側。

裏面空無一人,直走到盡頭才看見一個木門用粗大的鐵鏈鎖着。南風用剛才守衛給的大牢門鑰匙打開了鎖鏈。

黃昙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走了進去。黃昙坐在靠牆的角落裏,沒有回頭。南風将鎖鏈重新綁住,便離開了。

夜晚漆黑如墨,月光明徹。

黃昙又是一滴淚留在了手上,手背上出現了若隐若現的昙花紋。黃昙的仙力已逐漸衰微,情若為仙人所有,便會逐漸堕落為凡人。那間的撕心裂肺恐恐怕也不過如此。

議事堂燈火輝煌,所有長老齊聚一堂。

南風坐在一側低頭喝水,眼神堅定。南承坐在堂中央,環視了一眼衆長老。南承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兒南風神身上。

此時,所有長老也同時看向南風。黃昙是南風親自帶來的,現在黃昙身份已經很明了。這次山莊的危險是由少主親自處置。

南風自是知道這個道理,他率先開口:“明日,我會親自将黃昙吊在陡崖之上的柏樹上。待三日後,我會用自己的劍刺穿她的胸膛。”

南承轉過頭看着正牆上的祖先畫像:“面對列祖列宗,我要你跪下起誓。”南風面無表情地走到南承身後,

南風伸出三指,對着南承面前的畫像,一字一句道:“我南風向祖宗起誓,三日後必讓細作黃昙死于南風劍下。”

“如若違背,必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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