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住口。”
“師尊,要不是她,小師弟也不會…”
“本座讓你住口!”
禧鑒張了張口,第一次見青佛露出這種表情,春風拂面的氣息不複存在,眸中溫和的笑容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陰沉,壓抑,還有…難堪?
如若死死咬着嘴唇,她并沒有說話,聽着禧鑒的厲斥質問,只想大笑一番。
看,又來了一個。
又來一個理直氣壯質問她的…審訊者。
前有青佛的‘你可知錯’,後就有禧鑒的‘背叛’。
為什麽?
她才最想問為什麽。
為什麽,她一心為了天界,為了六界太平,反過來卻說她禍害天下蒼生,殘害同門。
為什麽,她什麽都沒有做,卻要忍受剜心之痛,背上千古罵名。
為什麽,為什麽就沒有人問她疼不疼,痛不痛,這些時日過得如何。
為什麽,這又是為什麽!
“哎。”如若嘆了口氣,慢悠悠道:“萬俟孤。”
“嗯。”
如若喃喃,“你說,這是為什麽?”
萬俟孤抿唇,他眉宇間染上一股化不開的憂愁,似乎是受了如若半顆心的影響,心情沉重。
“算了,你怎麽知道為什麽。”如若輕笑,“就當個笑話聽吧。”
“笑話?”身後再次傳來禧鑒的暴躁聲,“如若你就是個白眼狼!要不是你,小師弟怎麽會仙力潰盡,長眠不醒!你現在還敢說是笑話!我看你就是一個笑話,你跟着魔尊狼狽為奸,蛇鼠一窩,還害天下蒼生飽受污濁之氣侵蝕之苦!你…啊——”
“住口!”
青佛衣袖一揮,禧鑒就像斷了線的風筝一樣飛了出去,狠狠砸在身後的山石上,碎了一地。
“咳咳——”
從灰塵中站起一個身影,禧鑒捂着胸口,不屑的摸了摸嘴角侵出的血漬。
“師尊,你就是今天把我打得魂飛魄散我也要說,要不然我心不甘!心不甘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女子癫狂的笑聲響徹天際,讓接近發狂的禧鑒也是一愣。
如若輕輕拂開萬俟孤給她度送法力的手,她沖他笑着搖了搖頭。
如若:“無礙。”
她回身看向碎石堆前的禧鑒,她冷冷道:“你心不甘,我呢?我心就甘?”
話音剛畢,如若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槍來!”
盤龍簪花紅纓槍再次出現在她手中,等禧鑒反應過來,一抹銀白色身影已經出現在他面前,禧鑒連忙閃開。
“嘭”一聲,碎石變成一堆碎末。
“如若,住手!”
就在青佛想要上前去阻攔時,一道黑影穩穩落在他面前,一把漆黑的劍身漂浮在半空中,劍尖正對他眉心。
“別動。”
“你…”青佛看清來人,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她會死!”
現在的如若已經不是當年的如若,根本就不是禧鑒的對手,假如禧鑒真的懂了殺心,如若只能是他寒冰破弓下的亡魂。
“她不會。”萬俟孤看着遠處厮殺的兩人,眉峰輕挑,“本尊在,她何懼。”
青佛:“!”
傲然之氣渾然天成,萬俟孤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是這世間最大的保障。
他…
“萬俟孤,你現在應該知道她是誰。”
萬俟孤并沒有正面回答:“說起來,本尊還要謝謝你給本尊送來這麽有趣的一個…小仙。”
青佛面色易容,萬沒想到他會如此說。
“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早,就前兩天”
“你究竟想做什麽。”
萬俟孤神色不動:“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本尊覺得,不殺她沒有錯。”
青佛勃然變色:“萬俟孤,休要動她!”
“哦?”萬俟孤終于轉頭看向他,“菩提戰神,你現在又是什麽身份跟我說這句話。”
青佛:“……”
臉色大變。
就在此刻,那邊厮殺得出勝負。
如若箭頭中了一劍,血液還未流出就被箭上寒氣凍了個徹底。
禧鑒也沒好到哪裏去,如若的盤龍簪花紅纓□□穿他腹部,藍色的衣衫上被血染紅一片。
四目相對,劍拔弩張。
如若冷聲開口:“禧鑒,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口中的為什麽,殺戮是我的本性。還有,我早已經退出天界,下次再見我不會手下留情。”
“你…咳——”禧鑒一口鮮血噴出,單膝跪地。
這原來就是無上戰神的威力。
“唔!”
如若果斷把紅纓槍從他體內拔出,另一只手硬生生拔出肩頭的冰霜箭扔在地上。
“下次再見,你也不必手下留情。”
如若低頭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有些誤會不是靠一張嘴就可以說清楚,也不是靠她說一個‘沒有’就能撇清關系。與其誤會一點,那就誤會個徹徹底底。
她不懼,亦不怕。
禧鑒捂着腹部血洞,吃力的擡頭看着消瘦單薄的背影,一陣沾染腥味的海風吹過,帶動着她無束縛的長發。
只覺得心中大痛。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更同門同族拼個你死我活,也從未沒有一天想過,自己最疼愛的小師妹會如此絕情。
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真的就跟她說的那樣,因為她殺戮成性?
不,他不信!
從始至終,如若沒有再看青佛一眼,當初碎面為祭還歷歷在目。
如若擡眼便撞進一個深邃眼眸,如若只覺得腳下一軟,下一刻落進熟悉的懷中。
眼皮沉重,“魔尊大人。”
“嗯。”
“剛剛我…厲害嗎?”
萬俟孤柔聲:“比本尊差點。”
“切。”如若緩緩閉上眼睛,只是嘴角上揚,“你是不是早就發現我的真實身份了。”
“沒有。”
“咦?我演技這麽好?”
“甚好。”
如若嘴角扯得更大,“魔尊大人。”
“嗯。”
“困了。”
“睡吧。”
“醒來是不是就到家了。”
“是。”
“……”
如若徹底陷入昏迷。
只是,一股強力又溫和的法術正緩緩不斷彙入她體內,安撫她暴躁上湧的經脈。
睡吧,安心的睡吧。
這次再也不是你孤身,我會在你身後護你安然無恙。
醒來,我們就到家了。
青佛站在原地許久,輕輕嘆了口氣,萬俟孤的眼神騙得了誰也騙不了他。
他知道了,都知道了。
這個隐藏了數萬年的秘密被硬生生撕開,血淋淋。
“呵。”
青佛自嘲一聲,卻被海風吹散在空中,蕩然無存。
魔界。
禧鑒的冰霜箭好威力,即便是傷口恢複如初,原受傷的地方還是有陣陣涼意,就連血液都是涼的。
麻木。
如若裹着裏三層外三層雲被窩在萬俟孤床上,她望着面前黑乎乎藥汁,咽了口唾沫。
“這是…送我走?”
司命手裏亂七八糟話本看多了,什麽鶴頂紅,一丈紅,藏紅花雲雲不都是這般模樣。
“喝完。”不容抗拒。
如若搖了搖頭,怯怯:“商量一下,能不喝嗎?我剛剛吃的超級撐,一口也喝不下。”
她吃個鬼,根本就沒有吃飯,現在五髒廟還餓慌慌。
萬俟孤:“既是這樣,來人,把飯菜給本尊扯下…”
“噓噓噓!”如若連忙制止萬俟孤,“我不是跟你商量一下,你看看你,做事太極端,一點也不懂得圓滑。”
萬俟孤揚眉。
“喝!我喝了還不行?那啥,我幹了,你随意哈。”如若肩膀發麻,還冷飕飕,還不容易把被窩暖熱,懶得伸手出來,就着萬俟孤端藥碗的手一飲而盡。
五官緊皺,嘴巴大張還未喊出一個苦字,一顆發甜的蜜餞落入她口中,堵了她的抱怨。
如若面目放松,眨了眨眼睛,嚼着口中蜜餞。
“好吃。”酸酸甜甜很開胃,“還有麽?”
如若包圓的下場就是…牙倒了。
“哎呦呦…嘶溜。”
口水如娟娟溪流。
萬俟孤在一旁看着手中《六界名志》,一邊聽着她吸溜口水聲,兩不誤。
“那本蘇有行麽好看,你來,不動問我,我給侬講。”
萬俟孤未動,像是沒有聽見。
“侬看不起我?我好歹是…吸溜…”
額麽…吸溜晚了…
如若親眼看着一道銀光從她嘴邊落到雲被上…暈開…
啊啊啊啊啊!
“侬別看!”
萬俟孤嘴角勾起,看着面前鼓鼓囊囊的雲被,沒敢笑出聲。
畢竟這個小仙臉皮薄。
自從如若暴露身份以後,她就沒敢再跟萬俟孤一張床上睡覺了,只不過還是時不時跑到他床上打打滾。
他的床太大太舒服了!
至于她為什麽要搬走,別問,問了就是睡着了。
如若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哪裏好像變了,她變了,她對萬俟孤之間的感情也變了。
讓她說又說不上來。
只能拿,“我不跟你睡,萬一你那天夜裏想起來我是一位上神,你看不順眼,趁我神力不充沛的時候把我殺了怎麽辦,那我多不安全”之類的話敷衍萬俟孤。
有一日,如若窩在隔壁間小床上睡覺,睡的正香,就連床邊站了一個魔也不知道。
萬俟孤看着抱着雲被睡的甘甜的如若,心頭一陣躁動。
自從她鐵了心跟他分床睡以後,他就沒有再睡過一個安穩覺。
懷中少了些什麽,總是讓他不适應。
這小仙倒是心大,獨自誰的酣暢淋漓。
萬俟孤盯了半晌,終于在她翻身的時候,伸手把她拐走了。
內殿,龍床上。
萬俟孤心滿意足抱着懷裏某仙,就連鼻息間都是她的氣味,一陣困意湧上頭。
無多時便睡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