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被祭祀的河神
秦小醫輕拍着阿刁的肩膀,她就收回了游移在外的眼神,與他一同進了衙門,直奔內堂。
高貴身穿灰白雙色的長衫,在開着門窗的大堂內,一邊踱步一邊用眼睛瞥着堂內的其他人,表情嚴肅。
“大人!”阿刁回來,見衙門裏外全都是人,雖心中早有了些定數,還是頗有些打鼓,不知高貴接下來會如何決斷。
“你們回來了!”老陸喜迎道。
高貴看見他的捕役阿刁與仵作秦小醫一同回來,也沒有說什麽,只是停了來回踱着的腳步,站立在了一處。
這時,堂內有人上前搭話,“二位回來的正好,關于選河姑祭祀河神一事,大人還有些拿不定主意。望二位幫我們勸勸縣令大老爺吧!”
阿刁不悅的反問道:“我們為何要幫你們勸說大人,選取河姑一事?你不知那可是殺人害命的勾當嗎?”
那人也沒有因為阿刁之言而發怒,他倒還是一副苦苦的臉面,口中訴說着妖言惑衆的話,“咱們倉武很多年都沒有用少女祭祀了,此次,河神定是發了大怒。河神的怒氣一日不平,河妖還是會出來作亂的,倒時,這倉武可就不是失蹤幾個人那麽簡單的事兒了!”
“還會怎樣啊?”有人在一旁問道。也不知是故意安排的配合此人散播謠言,還是那泛濫的好奇心作祟,非要往下去問。
有他這麽一問,自然便理所當然的有了下句。
“會怎樣?河神發怒,莊稼荒敗,人畜無水可飲,無糧可食,你們說這樣的災禍,會怎樣?能怎樣?”
他款款而談的模樣,像極了學堂裏教書育人的夫子,可他的話卻是披着救人的外衣做着殺人之事。
阿刁冷哼着,又問他,“那你說的這些話這些,又是從何而知的?莫非你是親眼看見了?還是說你是個半仙兒,有預料未來之事的能力?”
“我……”
阿刁接着說道:“既然你無勝人一籌的本領,又為何要在此處講那些迷惑衆人的虛妄之言?你可知,你胡亂脫口的話,是會引起大騷動,活活害死無辜人性命的?”
“我沒有胡說!”他晃着腦袋堅持聲稱自己是所言非虛,又補充道:“這是倉武老一輩子人傳下來的,河神發怒,定要用少女之軀來平息,否則,否則就會……”
阿刁上前奪了他未言出的話,“否則什麽?遭大災大難?可笑,你說有河神河妖,那它們又在何處,我怎麽連個影子都沒有瞧見?你有親眼瞧見過河神長什麽樣子嗎?你們有親眼瞧見過嗎?”阿刁問向堂內的所有人。
衆人被她之言堵得死死的,沒有再敢開口,因為他們其中沒有一個人見過真正的河神,所有關于河神的事情,一直都是老一輩子的人口口相傳下來。至于河神在哪,長成什麽樣子,根本就無從知曉。
見無人發聲,阿刁便繼續言之:“既然在座的,無人應答在下剛才所問之言,便可見,是沒有人真正見過河神的,既然無人見過,你們又憑什麽篤定有河神的存在呢?”
阿刁問完,有那麽一刻間是鴉雀無聲的,可是過了一會兒,便開始有人喊道:“我爺爺在世那時就有河神!每年到了這個季節,河道邊上,都會舉行祭祀大典的。”
“是是是,我父親也說那河裏是有河妖的,從小就告誡我們,要離那條河遠而又遠!”這時,又有一人站出來應和。
“就是啊!”百姓紛紛站出來,開始用各種語言攻擊阿刁。“你個小小的娃兒,才多大的年紀,毛還沒長呢?知道個啥?”
阿刁氣憤,可對于這些無知的刁民,道理講不通,他們固執又死腦筋,嘴巴還毒,實在不好對付。
秦小醫踏前幾步,擋在了阿刁的身前,以免他們之間再有情緒激動者,突然的對阿刁進行攻擊。
阿刁不願放過他們這些造謠生事,要害人性命的無知百姓。而他們也不肯輕易的放過阿刁。
百姓之中,有态度強硬者,更是聲稱,“我們說有就是有,那老一輩子人都是這麽傳下來的,難道他們會編出故事來,欺騙我們這些後人?你一個外地來的小捕役,什麽都不懂,就不要跟着在裏面瞎摻合了!”
從始至終,縣令高貴是一直杵在一邊兒,半句口都沒開,靜靜的看着阿刁與衆人針鋒相對,進行語言搏殺。
就算阿刁有理,她就一個身體一張嘴,也是難敵那悠悠衆口。看着那些仇視她的眼睛,阿刁甚至在想,若不是她此刻身在縣衙,穿着捕役衣服,那些人會不會一擁而上,将她活活的給弄死,以發洩他們心中的怨氣。
她不過是問了幾句話而已,還沒有出手阻擋他們将少女推入河中進行祭祀,他們便這樣的對待了自己。
可見,縣令高貴是在承受了多大的群衆壓力。
原來并不是他們的大人愚鈍,而是這倉武百姓的心連在一起,他這大人也是扭不過的。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他高貴是再清楚不過了,為了消除這倉武百姓的恐慌,也顧不得其他了。
看來眼下只能順應他們之意,先選取河姑進行祭祀了,至于那些失蹤的人,再多派些人手出去尋找就是了。
“好了好了!”高貴終于開口,發了聲,“進行祭祀之事,你們看着去準備吧!至于必要的河姑,哪家閨女願意就多賞些銀兩給其家人,做安撫之用,畢竟是為了救倉武的百姓,咱們也不能虧待了人家的父母。”
“多謝大人!”百姓們領了令,便歡喜的散場回家去了,他們自以為是的認為,只要選出河姑,祭了大河,便能消災祛難,田裏的莊稼不會絕收,失蹤的人也能回來,一切還會比以前更好。
但是他們不會意識到,死去的少女,她不會瞑目。大好的年紀,就那樣被人推進河裏淹死,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啊!
那些主張用活者祭河的百姓們,他們雖未親自動手害命,可人确是因他們口裏的話而失去的性命,算起來,他們才是真正的劊子手。
不多時……
百姓們便簇擁着一位少女走到了高貴的面前,“大人,您看這個怎麽樣?”在他們看來,就像手裏擡着的是貨物,任憑着購買之人的挑選一樣。
看着眼前之景象,阿刁感到,悲哀至極。
“就這個吧,挺水靈的丫頭!”高貴其實眼都沒擡,看都沒看,就那樣輕易的決定了。
阿刁知道,他是不敢看,他怕自己看了後,會覺得對不起那姑娘,更是怕夜深人靜之時,會有無邊的噩夢襲來。
高貴是怎樣的人,阿刁也很清楚,若不是那麽多的百姓前來衙門施壓,他高貴也不會無奈的做出此等決定來。
“大人認了就好,那明日咱們就去河邊舉行祭祀大典。”來人說完,興高采烈的離去了。
阿刁雙手扣在一起,默不作聲,思慮着該如何從衆人的手裏,安全無誤的救出那女孩子,不讓她因此事而傷及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