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不敢造次
“她是慕景彥。”韓致遠看出趙擴眼中的戒備,介紹道。
“她就是慕景彥?”
趙擴這才仔細注意此人。
清冷的月光灑照在她的身上,也映在那雙猶如一泓清水的眸中。一身奴仆的行頭掩去了所有女兒家的嬌态,卻未掩盡多日來風雨走過的孤風飄零。
“草民參見嘉王殿下。”慕清顏趕緊上前向趙擴行禮。
這就是嘉王?
年紀與韓致遠相仿,不過二十餘歲,身上卻擁有常人無法企及的尊貴之氣,這種氣概也唯有在皇家這種天下至尊的成長氛圍中才能夠培養的出來。只需見一眼,就覺得相距千裏,不便靠近。
雲端高高在上,非地上蒼生能夠企及。
遙望雲端,仰脖受累,也并非什麽輕松愉快之事。
慕清顏低垂着頭,将視線從趙擴的臉上匆匆落下。
韓致遠與嘉王關系匪淺,韓致遠知道的事嘉王也定然知道,除了關系到叔父與黃裳的案子,也包括自己的真正身份。
被嘉王打量的感覺很不舒服。
這束目光與韓致遠不同。
韓致遠第一次盯着她的時候,目光像是揭開表層僞裝的刀,是在捅破一個事實。對着雙鋒利的眼睛,她無力反擊。
而嘉王則是在觀察,就像是在審視一個物件,好奇與玩味相互交織,讓慕清顏覺得自己就像是上了妝的戲子,供人玩賞一般。
如果這束目光是來自普通人,慕清顏肯定早已生了脾氣,就算不起沖突也會拂袖離去。
可是,面前的人是嘉王,皇帝的兒子,甚至可能是未來的皇帝,擁有得天獨厚的權勢與地位,豈是他們這些草民能夠招惹的?
在這樣的人面前,任何人都需變的謹小慎微。
而這,才是個王爺,是觸碰到天子之門的開始。
慕清顏啊,你幾時會想到自己會有距離皇門這麽近的一天?
從此開始,你将踏上的是一條怎樣的路?
爹娘,還有叔父,向來教授自己的是做人的道理,教授的是自己應該如何在這世間活着,卻從未教授過自己該如何在這樣的一條路上走下去。
茫然無助的慕清顏此時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該保持一顆勇往直前的心。
“免禮。”
終于聽到面前這位尊貴的男子開口。
“謝嘉王殿下。”慕清顏規規矩矩的退到韓致遠身後。
她還不能忘記,此時自己在他們面前根本不是什麽韓家奴仆,而是嫌犯家眷,是與他們眼中的嫌犯叔父慕成安有聯系的嫌疑人。
也或者……是叔父本來要防備的人。
究竟孰是孰非?
被人誤會冤枉懷疑的感覺很不好受,就如此時的自己,她是真的徹頭徹尾一無所知的人,卻成了嘉王與韓致遠的眼中釘。
如果叔父被人陷害背負上嫌犯的名聲正在某一處受難,又是何等的冤屈苦楚?
而若……韓致遠他們也是被蒙蔽被有心人誤導的呢?若是有人故意引領他們去針對叔父,那他們豈不也是受害者?
慕清顏心亂如麻,不知頭緒。
“致遠,看來你是決定用她了。”
趙擴說話也不再避諱慕清顏,甚至是故意讓她聽到。
韓致遠瞥了眼身後側的慕清顏,向趙擴走近一步,“嗯,我認為她這個引路人可用,能夠幫我們查到真相。”
趙擴點點頭,“這麽多年,我對你的決定一向沒有什麽意見。只是——你不要再失算。”
對慕清顏“刺骨頭”這個評價可還是韓致遠親口說的。
“慕景彥現在是我韓家奴仆,聽命于我,這點信任總能給我。是不是?”
慕清顏知道韓致遠這句話是在問她,點頭道,“是,草民聽候韓公子吩咐。”
“看起來像是老實了一些。”趙擴又在慕清顏身上掃了一眼,“不過小王素來不喜口是心非之人。”
“草民不敢在嘉王殿下面前造次。”慕清顏畢恭畢敬的低着頭。
她從趙擴的話語中聽出了淩厲的警告,不同于韓致遠,這完全是來自天家的壓迫力。
果決、霸道。
韓致遠只是拿府衙大牢挾制住她,好在還講一番道理,而嘉王依仗的卻是天家至高無上的權力與威嚴。
在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公子面前,天下百姓是子民,也是蝼蟻。稍有閃失,危及的便是性命。
許是覺察到慕清顏在波瀾不驚的神色之下隐藏的震撼,韓致遠側身邁出一步,将慕清顏完全擋在自己的身後,隔開趙擴的視線,“殿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回歸正題。
趙擴轉向馬車,只需一個眼神,守在馬車旁的随從便将車簾掀開。
旁邊的随從打着夜行燈籠照亮。
只見馬車裏倒放着一個人。
是一個女人,身着白衣,長發散披。
“這是誰?”韓致遠走近車廂。
那個女人無聲無息的倒在車廂中,嗅不到生機。
“不知道。”趙擴搖頭道,“叫你來正為此事。我不知道該将她送往哪裏,還是決定在事發之地等你來。”
韓致遠從旁邊随從手中拿過燈籠,親自打亮跳上車廂,在那女人身上稍作查探,“表面看,是被馬車碰撞,倒地後致使頭部重傷而死?”
見韓致遠看向自己,趙擴無聲的點點頭。
慕清顏為之一震。
黑天半夜,嘉王乘離宮的馬車急速行駛在禦街上,将一名走夜路的女子給撞死了?
這馬車是奔的有多快?這個女人的身體又得有多麽的弱?
但不管怎麽想,事實都是這個女人被嘉王的馬車碰撞而死。
被馬車撞傷的可能很大,撞死的可能卻很小,但這很小的可能卻已成了事實。
“誰駕的馬車?”韓致遠問。
死人償命,這件事嘉王要負責,駕馬車的車夫也難逃其咎。
“致遠,如果這只是一樁無意傷人案,我自會處理,該負責的負責該承擔的承擔,但此事不一般。”
趙擴迎視着韓致遠詢問的目光,神色凝重中透着幾分坦然。
“這麽說,是她故意撞上嘉王府的馬車?”韓致遠問。
趙擴講話向來不是拖泥帶水之人,此時卻罕有的猶豫,半天不入主題。
可見他是真的遇到了什麽難言之事。
而這件事,沒有他的明示,旁邊的幾個随從誰也不敢随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