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0 章 平雲貨棧
“天慶觀的人要為四娘送葬,不能少,想想別的辦法。”
鐵鈎看看遲濱,“那就只能……”
遲濱應了一聲,“嗯。”
“現在就去?”
“事不宜遲。”
“知道了,大師兄,我這就去。”
鐵鈎迅速跑出天慶觀。
遲濱返回靈堂前,看到從寮房回來的姜娘,“怎麽樣?有沒有問題?”
“大師兄,你多慮了。能有什麽問題?人都病的迷迷糊糊,擦汗我都給他擦了好幾回,沒知覺似得,一直在屋子裏不聲不響地躺着呢!”
“不是我這個大師兄多慮,人在這個時候病倒,實在可疑。”
“這有什麽可疑?他之前沒來過天慶觀,現在來了,中了殘留的毒香就病倒了,這種讀書人底子弱,說倒就倒沒什麽好奇怪的。”
“是麽?”
遲濱朝靈堂走去。
廉輝暗中跟着鐵鈎來到位于龍溪縣南,近臨西溪的龍亭山。
龍亭山也算是漳州人喜好游玩的一座小山,山上奇石攢聚,登頂可俯瞰西溪的一派風光。只不過這夜黑風高的時候跑到龍亭山來,又能看到什麽?
廉輝第一次發覺,夜間的龍亭山也會變得如此陌生,在鐵鈎刻意防備的拐來拐去彎彎繞繞的帶領下,有幾次險些把人跟丢。好在他不是初上龍亭山,在漳州這塊地方也算是個老熟人,對大體的環境都很熟悉,最終還是将鐵鈎牢牢咬住。
看來,韓致遠也是瞅準了自己身為本地人好辦事這點。廉輝自嘲地笑笑,跟着鐵鈎從龍亭山東側又下了山。
沿西溪一路向東,到了城南門外的南橋處,便是到了漳州城的南市。這是漳州城碼頭倉儲貨棧以及山海品等交易的場地,駛往漳州的商船大多都在這裏靠岸,可謂魚目混雜之所。
平時為了趕貨,夜裏的南市也不會沉睡,不過現在受病災影響,少了不少貨船,有幾艘靠在碼頭上也熄着燈沒什麽動靜。。
河岸上建有大大小小的貨棧,供來往船只下榻休息,此時也只有三兩家亮着微弱的燈籠。
鐵鈎叫開一家貨棧的門,左右看看,迅速閃進去。
平雲貨棧。
廉輝不需靠近便認得這家,身為漳州府捕頭,辦差時他沒往南市這邊跑,魚目混雜之所又免不了會生什麽事,來往次數多了,對這一帶的碼頭貨棧便十分了解。
平雲客棧也曾有人因犯口角打過架驚動官府查辦,但是相比其他貨棧來說還算是最安穩的。
而鐵鈎就是來到了這家在廉輝心目中評價為最安穩的貨棧。
為免打草驚蛇,廉輝沒有靠近,尋了個視野好的位置藏身盯着貨棧的動靜。
不能不說鐵鈎極為小心,稍有差池看走眼,尾巴就會被甩落在龍亭山守個空,實則真正的目的地是在南市平雲貨棧!鐵鈎其實并不确定究竟有沒有尾巴,只是這些人行事時習慣性地防備,寧可多走一步,也不敢出錯。
不過他們沒想到,韓致遠會與廉輝暗中結盟,用了這個不僅對漳州城內城外熟悉的很,還是同樣在漳州暗中謀事往來的老手,可謂是以毒攻毒。
這個姓韓的!
隐在密葉當中的廉輝靠在樹杈上,伸手扯了片樹葉揉碎。
其實憑他這特殊的條件,完全有跟韓致遠談判的餘地。誰讓他當時沒想到自己的長處,廉價地做了跑腿!
不一會兒,鐵鈎就從平雲貨棧出來,接着又有人陸陸續續出了貨棧,左右散去。廉輝大致數了數,三十來個人,分別有夥計、船夫、雜役、商客等各種模樣。他都不知道,在這個人盡薄涼的時候,平雲貨棧裏還住着這麽多人。
韓致遠曾交代廉輝,不必跟着這些人。待他們都遠去,廉輝也從樹上跳下離開。
回到府衙,值守的衙差說朱熹與裴主簿一起去聚善堂關注吳誠儒解藥的進展,廉輝來到西廳,取走那只紅鴿子。
韓致遠告訴他,待跟着何家拳館的人追到地點之後,先把這只鴿子托給可信之人,約定時間放飛,然後他回到那個地點等着,看鴿子是否會飛去。他不知道這只鴿子的來歷,既然應下合作,他照做就是。
廉輝把鴿子交給了戶房書吏。
“廉捕頭,聽我一句勸,回頭吧!”戶房書吏看着鳥籠子裏的紅鴿子,嘆聲道。
“謝謝你幫我的忙,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們之間互不相欠。”廉輝道。
“是我最後一次幫忙,還是你最後一次做見不得人的事?”戶房書吏憂心忡忡地道,“我不知道你暗中跟什麽人聯系,可是清楚如今漳州城發生的事多少與你也有幾分關系,你這可是在犯彌天大罪啊!”
“出了事,我會獨自攬下,一定設法護你周全。”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是我決定幫你做事還債,若是沒有廉捕頭你,我這個小書吏的日子早就到頭了,是你護我,又讓我吃了幾年公門的飯,養着一家上下。就算這個時候出事,我也不怕什麽,再怎麽說,我對你的事是一無所知,官府也判不了我極刑,可是你呢?要是事情敗露,你要承擔的責任有多重你自己不清楚?廉捕頭,回頭吧!這個時候将功補過還來得及!”
廉輝搖頭輕笑,“回不了頭的,只能繼續這麽向前走着。記住我的話,卯時初把鴿子放飛。你說讓我将功補過……這或許對我來說,算是一次将功補過的機會。”
戶房書吏握着鳥籠的提鈎,滿眼哀愁地看着廉輝,“廉捕頭,你在我眼裏一直都是那個深明大義嫉惡如仇的捕頭啊!”
“是啊,我也曾以為,我就是這個樣子。”廉輝笑道,手指伸向鳥籠子,逗逗鴿子,“可我也欠了人家的大恩,不能不還。就像翟書吏一樣,不也是過意不去,明知不對,還是幫我?”
“唉!”戶房的翟書吏深深地嘆了口氣。
廉輝轉身準備離開,腦子裏動了動又回過身,“翟書吏,把你的事寫成一份認罪書,瞅個機會交給韓致遠吧,最好要寫的齊全,包括昨夜做的事,主要是源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