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斷手印牆
“公子,小的讓人架梯。”茶樓掌櫃趕忙道。
“不用。”韓致遠道。
他早已注意到茶館裏沒有夠得上樓頂的高梯,這種高梯并不常見,一般的梯子只能達到平房屋頂,不及二樓頂那麽高。
要是等人尋來高梯,又是耽誤時間。爬牆的能耐他是有的。
樓頂上的衙役将随身攜帶的備用繩甩下來。
韓致遠雙手抓緊繩子,雙腳向上擡起,用力朝牆上一蹬,跟着腳步與牆面的支撐,兩手交替上移,雙腳也緊随向上挪。
蹭蹭來回幾下,韓致遠已經上了多半高。
“公子!”守在茶樓外的衙役匆匆跑來大喊,“公子!出事了!外面牆上有只血斷手!”
韓致遠眼看接近樓頂,聽到下面衙役的聲音,迅速順着繩子滑下來。
事發地點距離清雅茶樓不遠,只是相隔一個燒餅店,燒餅店側面倚牆搭建了一個棚子。
韓致遠趕至的時候,燒餅店四周已經圍滿了人。
衙役開路,韓致遠穿過棚子來到那堵牆前。
青石壘砌的這堵牆是另一所院子的院牆,赫然醒目的一只血淋淋的斷手被箭串在牆面上。
已值傍晚日落,天色漸暗,這只血手看來更加觸目驚心。
“血手印青牆!血手印青牆啊!”有人哆哆嗦嗦的喃喃。
衆人個個面色驚慌,既想離近查看,又駭然不敢向前。
這只斷手要比之前林夫人按在牆上的血手印更可怕,這可是真真正正的一只人手啊!
血手似乎剛從人身上斷掉,濕血淋漓,腥紅奪目。
血水不斷的從手上滲出,沿着青牆滴落,就像一條長長的血溪順流直下,在牆上劃了一條直入地面的血道,一條通往陰曹地府的通道……
“調虎離山!”
韓致遠盯着那只斷手,從口中重重的吐出四個字,轉而急命衙役,“繼續注意搜查茶樓,包括樓頂屋檐內側等均不許有任何遺漏,快!”
希望還能将人困在茶樓裏。
不過,韓致遠知道,亡羊補牢或許是已經補不住了。
這招裏應外合,已經為那個人打開了逃路,用這種震撼人心的方式真是讓人猝不及防,令他百密一疏中了算計。
與此同時,就在楊捕頭等人随着韓致遠一起下樓之後,從樓頂另一面的屋檐下翻上來一個人,俯身貼着樓頂瓦片向邊緣爬,趁着衆人被血手吸引,迅速從茶樓側面躍下,跳過院牆,向遠處跑開。
一輛馬車駛過,那人迅速跳進車廂,乘車離去。
“暫時離這個姓韓的遠點,還真是有點小本事,這麽快就盯上我,差點脫不了身,真不該在茶樓逗他。”
車廂中的人從嘴上扯下兩撇胡子,揉捏在手中。
“那我們最近就暫且什麽都不做嗎?”車夫問。
“最近韓致遠會盯得緊,現身需更加小心。慕成安已經被殺,我們的任務完成,先歇停一段時間。”車廂中的人說到此,頓了一下,又疑惑的道,“真是奇怪,韓致遠是怎麽懷疑到我的?現場應該沒有留下什麽。還有你,匆忙接應我,臨時起意行事,倉促間怕有遺漏,恐落下線索。”
“應該不會被查到什麽關鍵東西吧?我們的真實身份很隐秘。”車夫道。
“那是當然,若是被查到,你我就都別活了。路才剛開始走,怎能那麽快到頭?”
……
“公子,都查遍了,沒有發現。”
楊捕頭帶人重新将清雅茶樓上上下下搜了個遍,連犄角旮旯都沒放過,一無所獲。
同時,另一路人依照送來斷手的長箭射向與射程範圍查探回來,除了尋到幾處箭帶血手飛過落下的血滴,還有裝過血水的破損瓷罐之外,也是沒有結果。
“韓公子,此人留有小八字胡,額間長發遮掩,上半部分樣貌看不全,但可以确定是三四十歲。”楊捕頭上前道,“卑職也詢問過二樓茶客,也都說不出那人的具體樣貌,那人雖未遮面,但一直刻意低頭借頭發遮掩,是否先據此畫影像布告緝拿?”
韓致遠擺擺手,“沒用。”
他給出的目标條件只有大致身高與氣度,身高不易作假,氣度是一個人的骨子裏露出來的,除此之外,一個人的樣貌很容易喬裝改扮,小胡子未必是他的真容。
依照這樣的條件尋人,放眼整個臨安并不在少數,只是他又圈定了三條線的範圍,縮小了地盤,才減少了目标人選。這個時候在這些地方出現的目标人選便不能說只是巧合,最有可疑。
當然,韓致遠據此尋人的安排要快。
疑犯以為自己沒有在現場留下任何有價值的蛛絲馬跡,不容易一下就查到他的頭上,所以這個時候要躲在附近留意消息的話一般都不會做太大的喬裝,只不過簡單的準備一下,基本的形象氣度都不會刻意掩飾,也是最好的搜尋機會。
韓致遠知道,這個機會已經錯過了。
他低估了此人的警覺性。
他的反應迅速,而此人的嗅覺也非常敏銳。
其實本沒有蛇餌,只有蛇!
他已經驚了這條蛇。
這本是一條心思缜密的蛇,可以繼續保持鎮定與他周旋,卻偏偏用這種匆忙的逃跑方式證明他的推測。
既告訴他推測的答案是對的,又告訴他想抓人不容易,高調的向他示威。
慕成安,你究竟是與什麽人相聯?
牆上的血斷手已經被衙役連箭一起取下,恐造成驚擾民心的慌亂,已經有衙役開始清理牆上的血跡。
但在臨安如今謠言四起風聲鶴唳的時候,稍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擴散成漫天飛沙,攔也攔不住。
血手印青牆。
即使朝廷早已下令不準提及謠言谶語,但此時此刻,有成堆處于驚恐之中,成片管不住自己嘴的人不停的哆嗦着親眼目睹到的情形。
聚少成多,聚蚊成雷,在臨安的街巷中此起彼伏的回響。
韓致遠檢查那只從牆上取下的斷手。
看起來血淋淋,其實已非常僵硬,大概是在人死後三四個時辰才被砍下,本身不會再流血,滿手的血跡是被後來故意淋濕塗抹,應該不是人的。
故意将血手射到青牆上,無非是為了再次印證近日來在臨安流傳的謠言,造成混亂。
手心粗糙,有常年布下的老繭,是善于舞刀弄劍的男人之手。手心還有輕重數道舊傷疤,說明出手次數多,經歷危險,打打殺殺,為人賣命的可能最大,死的并非平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