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錯只有她
嘉王府派出去的人帶回了結果。
慕清顏讓找的四個人帶回了一個,就是那個還沒有來得及回家換掉濕衣衫的貨郎。
站在天井的貨郎一看就像是個老實巴交的人,貨擔放在跟前,兩手怯怯的搓來搓去,張望的眼睛掩飾不住的慌亂。
對于一個走街串巷賺吆喝的平民百姓而言,這嘉王府就是座廟堂一般的宏偉聖地。
見慕清顏跟在趙擴身後走來,貨郎先撲通一聲跪下了,“殿下,草民無知,草民不知此人身份,只是見他落水,急着搭救,若是不應該,還請殿下恕罪!”
說着,接連向趙擴砰砰的磕頭。
“若是救人,何錯之有?起來吧。”趙擴站在貨郎跟前,“你指的所救之人是誰?”
貨郎站起身,指向慕清顏,“就是他。”
“你真的救了我?”慕清顏走上前,直直的盯着這個貨郎。
她絕對沒見過。
“哦。”貨郎點了下頭,一臉茫然。似乎很不明白自己明明做了件好事,怎麽就被抓到了嘉王府?
看這氣勢,也不像是找他道謝的。
“你是如何救了我?”慕清顏死死的盯着貨郎。
最不願得到的結果偏偏擺在她的眼前。
“我正挑着擔子從河東走,突然聽得有人大呼救命,望過去見有人栽進河裏,我想也沒想就丢下擔子跳水救人,幸好救的及時,把灌進肚子裏的水擠出去就沒事了。見你只是剩下昏迷,已無大礙,我想着還要賣貨,就先走了。”
聽這貨郎說起來很是簡單。
“你可見到我是如何落水的?”慕清顏又問。
貨郎搖搖頭,“我沒看見,不過聽圍觀有人議論,說你是從望仙橋跳下去的。”
說着這貨郎似乎有所觸動,擡眼急切的道,“姑……不是,這位小哥,我是救你不是害你,就算你想死沒死成也不要難為我啊,再說人生在世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非得尋死?”
慕清顏聽到這個貨郎險些說出來的那個詞,就知道他其實已經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大概是怕招惹什麽麻煩才沒有多說。
這也就證明他所說的都是真的?自己真的差點淹死,被人好心救了?
“不是,我不是自盡,是被人謀殺。”慕清顏的神色一沉。
“謀……謀殺?”貨郎一聽,吓了一跳,驚慌的直擺手,“這不關我的事,我是救你的!殿下,小人可沒有害人!”
怪不得他被帶到嘉王府,原來是關系到了謀殺案。
趙擴不動聲色,由着慕清顏自行應對。
“你在河東岸,沒有發現有可疑的人?”慕清顏問。
貨郎仔細的想了想,搖搖頭,“沒有。發現有人落水前沒有,發現之後我就直接跳進水裏救人了。”
“也沒有發現有什麽乞丐在附近?”
“好像圍觀中有個非常焦急的乞丐,是個女孩……就是那個臉上很難看的啞巴,我們走街串巷的差不多都見過她。我見當時她急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慕清顏自然不想聽這個,她知道那個小女孩很擔心她,她想問的是那個玩彈弓的男孩。
聽到這裏,候在旁邊的嘉王府的屬下插言道,“殿下,奉命尋找的四個人,只找到貨郎一個。經過查尋,沒有所說的乞丐去過望仙橋一帶,午時左右确實有路人經過,但無人救過什麽落水之人。只有這個貨郎符合條件。我們也查過望仙橋下的河底,确有翻動過的淤泥,應該是救人時所致,與這個貨郎雙腳上留有的泥跡一致。”
說完,這名屬下看了眼慕清顏。
這麽不靠譜的話嘉王殿下竟然會當真,也是奇了。
“那三個人一個都沒有嗎?”慕清顏不甘心。
“沒有。”那名屬下肯定的道。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慕清顏雙手抱頭。
只覺得天旋地轉,虛幻真實翻來覆去,分辨不清。
“把她送回刑部。”趙擴命道,“應該讓吳誠儒給你診查一下。”
“殿下是覺得我的腦子出了問題?你們都覺得我瘋了嗎?”慕清顏顫聲問。
如果說當日在下水渠,突然沒了小刀子的聲音,她獨留在黑暗中,是對寂靜黑沉而又壓抑的冰涼害怕,那麽此時則體驗到的是一種令人即将崩潰的恐懼。
她明明切身體會到的事都是不存在的,她說的話在衆人眼裏都是瘋言瘋語,可是偏偏她覺得自己十分清醒。
這麽多人不可能都錯,那麽錯的就只有她?
“或許是因為你太記挂你的叔父。”趙擴道。
由于劇烈的悲痛而得了失心瘋的例子有很多,林夫人就是一個。
“殿下,你覺得這個理由可信嗎?”慕清顏問。
雖然外人都以為叔父死了,可是她知道沒死,對一個沒死的人何來那麽大的痛意?何況她還有尋找叔父的信念支撐,怎麽會這般脆弱的倒下?
“殿下,韓公子到。”有人禀報。
緊跟着韓致遠大步走進嘉王府,“這邊又是出了什麽事?”
“正好,你親自把她帶走。”趙擴見了韓致遠,指指慕清顏道。
韓致遠眉頭微擰,朝慕清顏走過去,“慕景彥,你又給生了什麽事?”
慕清顏轉向韓致遠。
他一身的風塵仆仆之氣,兩腳的泥土,衣衫上還帶着沙粒,顯然是剛從金沙渡口趕回來。
“我一經東華門就聽說有人在望仙橋跳河被嘉王帶走,想來也是你。這就是你展現出的實力?”
“是!我就是這樣!我辦的事就是這樣!”
慕清顏本就滿腦發脹,聽到韓致遠責問就好像爆開了一般,一口火氣噴了出來。
她是瘋了。
這種時候或者讓她壓抑下去,或者讓她發洩一通,就好像是在無助中肆意沉淪。
“郎君,致遠,你們……不要逼他。”嘉王妃站在一旁,輕聲道。
“姐,沒有人逼她,是她自己固執!”韓致遠上前一把拽住慕清顏,“我帶她回去。”
“我自己走。”慕清顏甩開韓致遠的手,垂下眼睑調整了下呼吸,聲音恢複了平穩,“嘉王殿下,嘉王妃,草民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