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七個針眼

韓致遠聽到周虎的叫聲便出了屋子,沒有多做詢問便直接去東廂房,趙擴與其一起,見到吳夫子方問,“誠儒,你發現了什麽?”

慕清顏也跟随再次踏進東廂房的門檻,只見吳夫子手中拿着一枚非常薄的刀片站在那個女死者的頭頂處,腳下有一團頭發,那是從女死者頭上剃下來的。

那名女死者的頭被剃光了一半,只留着脖頸靠上位置的一些頭發。

慕清顏看到這情形的第一眼,首先想到的是那兩個等着為女兒收屍的老夫婦。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自己女兒的頭發被這麽剃掉了,會有怎樣的反應?

不過看韓致遠他們,心思全然不會停在這裏。

吳夫子手持那薄刀片在女死者的頭部指了一下,“針眼。”

韓致遠走到女死者跟前,俯身去看女死者的頭部,若是有頭發遮掩,定然不能夠看得這般仔細。

“不錯,有七個針眼。”韓致遠直起身。

又是針眼?!

慕清顏也很想過去看個明白,不過……

慕清顏看看站在自己前面的趙擴,忍住心中的念頭,不敢在嘉王面前為所欲為。

“致遠,你不是已經斷定那個小乞丐的致命一擊是被人用針刺入厥陰俞穴?這名女子的頭部也受針刺,想必二者存有關聯?”

趙擴向前走近那名女死者,慕清顏便也跟着向前幾步。

驀地,趙擴突然一個回頭。

慕清顏登時立正。

趙擴目光輕輕一掃,向側邊邁步,雖只言未發,卻為慕清顏讓開了一片空處,騰開了視線。

“謝殿下。”慕清顏輕聲致謝,向前又邁出一小步。

聽得吳夫子開口,“兩個死者有什麽關系我不知道,不過看這針法可知,用針者都是十分熟悉人體各處穴脈,而且手法非常娴熟,這樣的人在臨安城中想必不會多見,很有可能是同一人。而這名女死者頭部受針,便能夠解釋此女為何生前癱瘓。”

“針刺頭部要穴,致其腦部失常,對身體失去控制,從而造成癱瘓。”韓致遠道。

吳夫子點點頭,“沒錯,人得癱瘓症的病因之一便是腦部受損,下手之人也正是通過用針達成這一目的。”

“另外三名死者可已驗過?”韓致遠問。

“其他三人都是普通中刀而死,從刀口刀法上看兇手應為一人,只不過那個臉部被狗咬過的多挨了幾下宰,另一個斷手的是死後一段時間又被砍。若要追查只能從兇器與兇手大致身高上着手,再無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吳夫子這話與韓致遠之前所驗一致。

“那麽,‘慕成安’可以入土為安了。”趙擴聽過之後,道。

“慕成安?”吳夫子險些跳起來,“哪個是慕成安?”

趙擴掃了眼慕清顏。

慕清顏領會,指向那具排在小乞丐後面的屍體,“那個就是……叔父。”

“你叔父?慕成安?”吳夫子一愣,不等慕清顏點頭介紹自己,三兩步朝“慕成安”奔過去,一把掀開遮屍布,“慕老哥!這是慕老哥?這怎麽會是慕老哥?一個月前我離開臨安,慕老哥還曾為我擺酒辭行,怎麽就成了永別?這……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人好好的就死了?”

慕清顏緩步走過去,跪在吳夫子身邊,哀聲道,“是,我也想知道叔父到底出了什麽事?”

看吳夫子的樣子,似乎跟叔父交情不錯。

叔父與刑部偏堂的人本就熟識,而且看起來遠遠超過自己之前所知,卻沒有向他們透露任何話,遇到了麻煩從未求助他們,這豈不是更說明叔父對他們也是有所防備的?而韓致遠卻深深懷疑叔父是殺害黃裳先生的兇犯。

她如果選擇相信叔父,就也應該防備韓致遠他們,可是她還要借用韓致遠的手去查找叔父的下落,在這其中必然要有所配合。

她到底該如何将雙方的矛盾達成一種統一,以最有利的形式去尋找答案?

“致遠,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慕老哥他怎麽……”吳夫子悲泣的說不下去。

人被害,被狠狠捅了好幾刀,還被惡狗撕咬,這是有多大的怨多大的仇才能下得如此毒手!

韓致遠走過去,手搭在吳夫子的肩上拍了拍,“我會查明真相。”

吳夫子抹了把眼淚,“慕老哥,我若知道那頓辭行酒是永別,我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臨安,跑到揚州去逍遙……”

慕清顏默默地聽着兩個人的對話。

這裏除了她這個外人便只有趙擴、周虎、吳夫子與韓致遠四個人,都是他們自己人,可韓致遠似乎并未有向吳夫子透露真相的打算,周虎昨日與他一起查訪的時候,也曾安慰過自己,并不知道這具屍體的真相。而趙擴,既然能夠說出“入土為安”的話,顯然對一切都心知肚明,不愧是韓致遠的“至交”,至于她,還是只需要配合。

“韓公子,什麽時候可以安排叔父下葬?”慕清顏問。

“明日。”韓致遠道,“我已經讓周虎去定了棺材,一切喪葬費用有嘉王負責。”

“是的,井鹽你放心,我幫你定的是上等木棺,一定不會虧待了慕捕頭。”周虎道。

“謝殿下……對叔父的厚愛,也多謝周大哥。”

這句“厚愛”的諷刺之意趙擴與韓致遠一定都聽得懂。

“不必言謝,小王向來敬佩慕捕頭為人,人死不能複生,只能聊表一番心意。”

趙擴的回答更是……令慕清顏無言以對。

堂堂嘉王殿下竟也如此擅于睜眼說瞎話,他跟韓致遠究竟都是什麽樣的人?

“慕老哥——”吳夫子俯身跪倒,趴在“慕成安”身上失聲痛哭,“你怎麽就這樣離去了?我的慕老哥——”

“那個……吳夫子,你不要難過了,慕捕頭離開了,井鹽還在,你可以跟井鹽吃酒。”周虎看不下去,從旁勸道。

“慕景彥?你就是慕景彥?”吳夫子抹了把鼻涕,擡頭轉向慕清顏,“我聽慕老哥說過你,上次一起吃酒的時候他還說,等他忙過這一陣就回去看看你,還說你年紀也不小了,為你的父親服喪期滿,也該為你張羅着成家了……可是這一轉眼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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