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軟柿子是炮灰安全的港灣

“……我知道了。”

弗裏厄早知她會拒絕,沒想到竟然把話說到這一步,也不禁露出一絲疲憊的神色。

事件詭蹫,也并非想管就管得了,他在心中暗嘆了口氣,溫聲勸道:“承你的情了,血族不允許別人嫁禍,卻也不是躲在他人背後的弱者。我們希望你再考慮考慮。如果一直坐視不理的話,幕後之人只會愈加猖獗。”

“可是我……”醜門海欲言又止。

“聽我說完。” 弗裏厄擺擺手:“這殘忍的手段簡直就是把人變成牟取暴利的機器。那些人可以用盡一個人身上的所有器官,直到只剩下連着大腦的一小節脊柱沒有什麽用處,剩下的東西全部可以變賣,把活人分得如此支離破碎,甚至在移植到別人身上時還是有感覺的,你真的忍心看這種事情反複發生?”

醜門海忽然聽出些什麽,攔住他的話:“等等。你是說……連心髒都不需要留下嗎?”

“是的,連心髒也不需要留下來維持生命。你也清楚,正常的器官摘除,都是先摘掉不影響生命的部分——他們的順序卻很随意。”

醜門海聞言愣了一下。

她聽荒泯說過,當年鳳千久召喚血獸的時候,不管實驗體是誰,第一個送進血池器官的就是心髒,不為別的,用血池的修複力保證心髒的活性。

這種說法,宋東祁也證實了。

現在沒有血池了,又有什麽辦法讓心髒離體還鮮活跳動,甚至一直跳動着移植到別人身上?

難道,只是模仿鳳千久的手段?兩者只是單純地相似?

這說法很勉強。畢竟,一切都太巧合了。

“我們族人分析過,這種離奇的器官根本不可能是通過手術辦法移植到第二個人身上。就算是血族也做不到這種地步。”親王不避諱自己的憂慮,主動擡手為醜門海倒酒。血族的窖藏芬芳醇美,在月下如血。

醜門海拂過酒杯的邊緣,淡淡說道:“他們也許是在手術室被麻醉後,經歷了其他的手段。”

指尖的冰冷,給碰過的玻璃都留下痕跡。

弗裏厄點點頭:“我更擔心的是,被植入這種器官的人,他們到底還算是自己嗎?如果假設成立,想用這種方式控制他人,太容易了。特別是舊教廷那些僞善者——很有可能去做這種手術,換上少年的健康器官。”

“他們在用小孩子?”醜門海皺起眉,提高了聲音問道:“十一二歲的孩子,就因為他們細胞的旺盛活性達到頂點,殘忍地肢解了他們,安在那些老舊醜陋的身軀裏,滿足那些瘋子們、那些畜牲們不老不死的夢?”

親王想起那場面都不禁動容,點了點頭:“我想是的。”

“……你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醜門海平素不喝酒,這次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壓抑心中氣悶的滋味。

觀察着醜門海的神色,弗裏厄知道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他拿着杯子在手中輕晃,鮮紅冶洌的液體仿佛躊躇騷動的心一般蕩漾。

“好。”幾不可聞的嘆息。

醜門海放下酒杯,液體已經被凍成血色的冰。

輕啜了一口杯中的紅酒放松自己緊繃的神經,弗裏厄輕笑道:“為了感謝你的幫忙,我們血族決定送上一份薄禮。”修長的手指一擡,指向站在自己身邊的一位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端着一個盤子,站到安置有燭光的桌旁,燭火閃爍,光亮與暗影在他盤中的物體上晃動搖曳。

“這位大師……他還活着?”

醜門海又驚又喜。

親王很滿意她會喜歡,也笑了起來:“是的,他已成了血族的一員。即便在血族之中,他的才華與天分也受到我們的尊敬,難以超越。這件作品是他特意為你打造的,世上只有這一支。”

掌中的懷表像是微縮的九龍壁,用各種珍寶打造而成的九只盤龍鑲嵌的表殼上,內部的齒輪镂空,每一個細節都是反複雕琢。

表盤裏有細細的一行字:“青山不老,為雪白頭。”

工匠的名字是Jean-Marc Vacherton。

醜門海最尊敬的鐘表大師。她舒展開眉頭,把精致的物件拿起握在掌間,難以抵擋誘惑地撫摸着,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腦中回響起自己在陌雲樓上吐血時,高長恭都不肯給自己一塊的,那一手臂手表。

這次自己連反悔的機會都沒了。

好吧,就算荒泯占理,也不能得理不饒人!

況且,未必與他有關。

醜門海徹底确定了自己要接受這筆生意,不上不下的心情稍為舒緩了些,忍不住與對面眼中閃爍歡喜神色的親王打趣:“先是被第三代打敗,又被後代們架空,還被血族送來參與這件事,你不擔心自己成為炮灰嗎?”

“他們說,只要拉上你,我就可以安全地回去了。”親王露出一分促狹。

……原來軟弱可欺這種事都會傳那麽遠啊。

醜門海撇撇嘴:“那就讓這文繼續東方玄幻就好了,血族就算炮灰了也沒關系。”

親王笑了:“……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理由。”

“Globalization.全球化。”

“……好吧,國際友人。”醜門海輕輕地說,把懷表揣進懷裏。

……

于是,小炮灰成功拉上軟柿子了。

“祝我們合作愉快。祝青山公司此行順利。” 弗裏厄見目的達到,在心裏松了口氣,微笑地舉杯。

“雖然不想打斷你的優雅,不過……”醜門海站起身來,一字一頓地說:“我。餓。了。”

“這好說,我這裏又幾個調鼎高手,今天特地吩咐他們做了最精致的餐點。”

弗裏厄輕輕擊掌,兩名血族的下侍推着餐車走進房間。

醜門海一臉期待,主動揭開金色的保溫蓋。

十秒鐘後,醜門海默默地扣回了保溫蓋。

她緩緩擡起頭,用一種讓對方感到心悸的目光注視着弗裏厄:“如果你就款待我吃這些東西,我們沒有對話的可能性!”

“跟我走。”醜門海站起身來,臉色森寒森寒的,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

弗裏厄吓了一跳,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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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

兩個人蹲坐在一個路邊燒烤攤的馬紮上。

醜門海遞過一串鱿魚頭:“你啊,我說,吃什麽穿什麽用什麽喝什麽茶全都跟着所謂的貴族價值觀去學,和別人攀比誰更接近那些條條框框,這就貴族了嗎?”

弗裏厄一邊吃一邊胡亂點頭。

“真正的貴族在于不盲從不屈服的高貴,也在于自由。”

弗裏厄嘴裏塞滿了,一邊用塑料小勺子喝馄饨,嘴裏發出“吸溜吸溜”的聲音,一邊含含糊糊地附和“太好了,說得太好了。”

一個小時候。

“你看我,就是超級窩囊啊!”血族的親王抱着一瓶紮啤,用腳踩着一個橫倒的空瓶子,一臉郁悶地唠叨。

“知道嗎,血族裏大家都叫我是廢柴親王!他們以為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哈哈!”

“可是只要還有口飯吃,什麽愛恨情仇啊之類的都一邊去吧!我弗裏厄就是這麽賤氣可悲的存在啊!嗝!”

“吃吧吃吧,”醜門海往他嘴裏塞了一個餅:“想那些有的沒的幹什麽,徒增煩惱,有口飯吃就不錯了。”

一個半小時之後。

“你們敢欺負人!違章出攤要罰多少錢!我出!” 弗裏厄扔出一大捆英鎊,氣得臉紅脖子粗。

喂。醜門海無語,為什麽錢是用橡皮筋捆起來的……太寒碜了吧?

“你們欺負國際友人!你們看這是東方玄幻文就欺負西方角色!你們……嗚,不要臉!混蛋!臭流氓!”他擡起一只腳,踩在桌子上,邊說邊撒酒風。

拉扯了沒多久,躲在暗處的随行人員都湧了上來,把事情處理了。

廢柴親王保護路邊小商販,取得完勝。

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勝利。

“知道美國嗎?他們想要用我一個人實現霸權主義,不愧是滿腦子都是外星人的國度!”弗裏厄一邊打着嗝,一邊回頭對醜門海嚷嚷。

“……然後啊,本親王親口告訴他們一句話,我不高興可以直接滅了他們,保持中立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再後來,那可就熱鬧了……”

看着對方被随行人員簇擁着,晃蕩着遠去的背影,醜門海嘆了口氣:“要是你知道我過得是什麽日子,你做噩夢都會笑醒。”

兩個小時後,燒烤收攤,醜門海終于回到家。

推開卧室的門,瞳雪正躺在床上看書。

瞳雪擡頭瞥了她一眼,注意力繼續回到書上。

“是不是答應對方了?”看到醜門海那一副既想大笑又想撓牆的糾結模樣,就知道肯定是在匡扶正義的同時收人家東西了。

醜門海雖然又找了麻煩,不過得知自己最欣賞的鐘表巨匠沒有死,心情很不錯,哼着難聽死人的歌,脫掉外套直接套上睡衣,踢踏着拖鞋把暖氣開到最大,忙了一圈最後坐在床沿上:“你在看什麽書?”

瞳雪翻過書皮給她看。

《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探秘——如何讓被你強X過的人愛上自己》(第六版)

翻轉之間,一沓筆記掉了出來,散了一床。筆記裏仔細分析了各種細節與相應後果等等,密密麻麻十幾頁紙,無微不至,并且無所不至。

沉默了三秒之後。

“去死吧!”醜門海搶過書,拿起猛砸瞳雪,被對方翻身壓制住。

“不能死。”瞳雪笑着,親了上去,制住對方的手腳,一邊親吻,一邊撤開襯衫的衣領,攥住她的手腕去感覺自己肌膚上冒起的鱗片。

醜門海掙紮不過,怒道:“我今天可是吃了兩碗馄饨,兩個燒餅,四十根骨髓,四十根鱿魚,你想讓我吐給你看看嗎?”

“吐”字一說出來,瞳雪的臉色突然不是很好看。

話剛出口就已經後悔。她咬住嘴唇,陷入了沉默。

瞳雪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嘴角莫名勾起一個笑容:“适當地舊夢重溫,有利于感情的契合。不管是噩夢還是美夢,效果是一樣的。”

“吐吧。”他大方地把手指伸進對方嘴裏,想幫她壓舌根催吐。

……

黎明前,最冷最黑的時刻是醜時。

醜門海冰涼的身體,被另一具熾熱的軀體覆蓋。

瞳雪閉上眼睛感受對方,在如此契合的肌膚摩挲間,黑暗中的微末枝節也纖毫畢現。

他記得在自己想要修複兩人裂痕的時期,醜門海的不斷逃離。那麽怕疼的人,用自殘的方式也要遠遠逃開。

直到最後,也沒有人妥協。

想到這裏,他用粗壯的尾部緊緊環住她的腳踝,只想要一再确認對方還在身邊。懷裏的人,也許也在回想那些事情吧?

能讓她逃離自己的事,只有無法克服的恐懼。

他很清楚,醜門海的恐懼,不是來自于□,也不是因為他的原身,而是一種她對待記憶的态度。看到原身時的恐懼,只是一種暗示,讓她害怕着自己在久遠之前看到他原身的同時發生的事。

原身麽……他用指尖撩起她的發,輕輕繞了個圈。

那時,他堅定地認為,自己應該好好幫她把不必恐懼的事情與可以恐懼的記憶剝離開來。

等她的軀體複原,已經等掉了幾個文明的生成與消逝;他不想再花同樣甚至更長的時間等待她解開心結。

他直接封閉了醜門海那時的記憶,然後采取人們常說的“暴露療法”,也就是強迫對方接受自己。

他的理論是,只要不斷地将醜門海驟然暴露于她恐懼的事物前,使其心理受到極大刺激,并且建立起對恐懼印象的新認識,明白恐懼并無必要,多看,多摸,多交流,直到沒感覺為止,進行“心理脫敏”。

在這條康複之路上走得久了,他覺得自己快成了一個心理學家。

……理論上的。

那時的醜門海,經常要睡上很久才能擺脫極度虛弱的折磨,保持真正的清醒。

在難得的清醒時間,瞳雪就會嘗試自己的“治療”。醜門海曾說,那是相當強硬、非常殘忍、而且一廂情願的治療。

雖然不想承認,多年以前的醜門海确實只要一看到自己的原身,就會不自主胃痛;如果自己強行觸碰她,她就會感到頭痛惡心,非常難受。

面對接觸上的困難,他逆水行舟。

那段時間,她經常在床上被自己侵_犯到抽搐嘔吐。

瞳雪也沒什麽耐心,扯起枕巾把穢物草草一擦,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繼續粗暴的動作。只要一動情,一恢複原身,壓抑着的暴躁情緒和最深的戾氣就會随着欲_望一起洶湧而上。

醜門海的身體很慢熱,有時一夜将盡,還只是承受痛楚,任起擺布,沒有任何快樂可言;反而只要吐過幾次,就只剩下幹嘔,胃部的抽搐和她的掙紮便成了極好的調劑。

脫水之後,就是低燒,略高的體溫和緊_窒的身體讓他更加欲罷不能。

瞳雪想,自己真是一個很會苦中作樂的人。

于是兩人的關系更加緊張。

再後來,他為了讓她适應,把爪子捂在她的眼睛上,把指勾插入她口中翻攪,讓她看着,讓她感受着,讓她知道自己擺脫不了。

現在看來,這種刺激療法效果很好笑。

說起來,兩個人的臉皮都很厚。

這些年來,瞳雪從未認過錯。

那些年裏,醜門海明明不需要吃東西,為了有東西可以吐,每天都吃很多飯。

也只有這種心胸和神經,才能受得了那些無法更改的歲月。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放手不可能,唯一的出路就是彼此磨合。

在他眼中,醜門海看似非常的順服;卻永遠不會被別人改變。

這種矛盾的順從,對荒泯也是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當然,荒泯沒有威脅。

她也不至于難看到只能去贊美她的智慧和品性,只是,世上的人不會對她動心。

傷她負她的人都被她時時惦念着安慰,如果有人愛她,她又該拿什麽去回報,對不對?

瞳雪愉快地低哼了一聲,動作愈加激烈,抱起對方坐在自己的腿上,頭上的獨角四周也漸漸露出盤旋而上的八支黑角。原身的欲_望完全壓制了人型的理智,肆意掠奪起來。

身下人微微瑟縮,便放棄了抵抗。她把額頭抵在瞳雪肩膀上,忍受着穿透時灼燒的痛感和熱度,混雜着疼痛之餘還有纏綿刻骨的悸動。

醜門海發出細小的嗚咽。

汗水濕透了黑發,從發尖悄無聲息地滴落,暈染在布滿痕跡的身體上。

“瞳雪……”低低的聲音,又似夢呓。

她擡起手,攥住了他的指尖。

“我在。”

“是我。”

“不是任何人。”

他低聲回應,一句接着一句。用另一只手擡起她的臉,小心地讓額上的角避開她的肌膚,把臉頰和她的側臉貼在一起。

“不是任何人。”女孩喑啞茫然地重複,垂下眼簾:“那就是……瞳雪。”

十指相扣,他握住了世上唯一不會被他摧毀細瘦的手掌。

對不起。這種話,他不必說。

他不需要原諒,他要的是她本身。

現在,他想,我們已經看到了希望。

這是他唯一一次,喜歡這種積極和希望之類的情緒,并且寄予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虎年最後一天,小白雙更鞠躬。。

Tu年快樂。。。

☆、陳靈的訂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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