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初涉公堂
接下來,高貴示意老陸在桌案上鋪了紙,阿刁到火爐邊兒暖了暖手後,提筆寫了一首詩詞。
高貴見他下筆頗有力,行雲如流水,字寫的中看又迅速,比之謝老是勝之有餘,心下歡喜非常,天降的這個師爺他要了。
想他高貴也是堂堂的進士出身,自認習了十多年的書,但揮毫潑墨這一項,卻是自嘆不如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
高貴贊嘆,“好,不錯,不錯,小刁啊,你就在我這衙門做師爺吧,月俸一兩銀子,今日便開始任職。”
“慢着!”沒想到這時站在一旁的高大能發了話,“大伯,您就這樣收了他?”
高貴嗤笑,“你有異議?”
“不是,他根本不是咱們倉武縣的人啊,一個外來的小子,您就把師爺這麽重要的位置輕易給了出去,這人能靠得住嗎?再說,咱這倉武最近可不太平,曹家染布坊一下子失蹤了七口人,到現在還音信全無,對于像他這種外來的人口,咱們是不是該着重的調查調查?”
聽了高大能的一番話後,高貴深深的看了阿刁一陣子,忽然呵呵的笑了起來,“你見過哪個賊人膽大包天,敢在當官的眼皮子底下任職嗎?”
阿刁心知,這個縣令明顯的有意偏袒,并非是對自己太過放心,而是看上了自己的能力,不願放手罷了。一兩銀子雇傭一名師爺,這月俸實在是不高,換了他人未必願意去做,更未必能做得了。
“這……”高大能的确是反駁不了。
高貴又道:“我說這人能用就能用!你看看人家,一個人抓了四個匪,你呢,我要你這個捕頭有啥用,你給我聽好了,曹家染布坊的案子再查不出個頭緒,捕頭這個職位你也不用要了!”
捕頭?這職位不錯,一旁的阿刁微微有些動了心。
“老爺,您說的對。”高大能退避一旁,不再施加阻攔。
“今日還有什麽案子要審問嗎?沒有的話,我回屋睡覺了!”高貴甩甩衣袖,欲離去。
阿刁仰頭看看高挂在天空的日頭,這才幾時啊,就要睡覺?看來這個衙門的活計還真是輕松的很,若是這般,月俸一兩銀子倒也還說得過去。
一旁久未發言的老陸喊住高貴,“大人,您忘了,今日本是要提審宋老爺被害一案的啊,我這刑具都擺好了,就等着您呢!”
“哦,對,是有這事!”他說着又折了回來。
高貴帶起了他的烏紗帽,端坐在了桌案後,只見他執起黑槐木所制的界方(驚堂木),高喊一句:“來人啊,帶曹氏!”
随着縣太爺的一聲高呼,其他人各職其位,阿刁環顧了一下,除了已接觸過的捕頭高大能,以及見過的老陸之外,還有一位姓姜的牢頭,再細想,仵作也應該有的吧,可卻人影未見。整個衙門也就他們這幾個當差的。
犯人曹氏是個年紀剛三十出頭的婦人,看身材腹中該是懷有一胎,四五個月的模樣。而且看她臉上有打傷的情況,斷定這個犯人應該不是第一次提審了。
不知道來龍去脈的阿刁靜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鋪好紙章準備記錄案情。
借着縣太爺審案的空隙,他瞄了幾眼放在自己左前方的那些紙,裏面竟然有之前的案情紀錄。
加之從縣太爺和犯人的對話中,阿刁把案件的始末大致是了解清楚了。
這犯人姓曹,嫁于宋氏老爺為三房姨太,時長已有十餘載,始終未懷一兒半女。今年剛入冬,宋老爺肺疾病發,不久撒手人寰,老爺剛走,三姨太曹氏肚腹見長,方知早已有孕在身。
她早不懷晚不懷,偏偏這個時候有了,不得不讓人起疑。長房正妻吳氏多了個心眼,查找宋老爺生前所用的藥方,發現了裏面竟被加入了紅信石的粉末,郎中是曹氏請來的,藥也是曹氏親自去抓的,所以她被指毒殺了宋老爺。
至于她肚腹中的孩子,宋家也是不承認的,二姨太關氏更是口出惡毒之言,認為曹氏和他人厮混,懷了孽種被老爺發現,才生了毒殺親夫的心思。
宋家報案,縣太爺派人追查此事,為宋老爺診治的郎中矢口否認自己在開的藥方中添加了紅信石粉,更不惜發下毒誓,以證自己行醫只為救人的理念,絕沒有收受任何人的賄賂。這樣一來,案子就有了疑點。
但是這次升堂只有犯人在場,并未傳喚其他人證,可見這縣太爺審案也是囫囵吞棗般得過且過,草草了事。
大堂外陸陸續續的圍觀了些許看客,各說其詞,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
阿刁細細的瞧了一眼曹氏,她正滿眼恐懼的冒着冷汗,緊盯着身旁那一排冰冷的刑具。其實從她下意識摸腹的動作不難看出,她真正懼怕的是接下來腹中的孩子會不會有什麽閃失。
若曹氏被定罪,那可就是一屍兩命啊!
阿刁暗暗思索起來,既然曹氏否認自己有心毒害宋老爺,那這紅信石粉末又是誰加到藥方中去的呢?藥鋪的人抓藥時難道就沒有注意到這其中參有劇毒之物?
還有,藥方中參有紅信石粉,但也不代表宋老爺就肯定是被毒死的,不是說他是肺疾而發去世的嗎?
依眼前的情況看,只要證明宋老爺不是被毒死的,這曹氏就可以死裏逃生了。
就算她真下了毒,宋老爺沒喝那藥,就構不成殺人之罪,頂多算個殺人未遂,也可免死。
其實阿刁并非很想救曹氏,他初來乍到倉武縣,還不想過于招搖,免得徒生事端。真心的可憐那腹中的胎兒,就算曹氏不貞,孩子也是一條性命。
“曹氏,你到底認不認罪?若是不認,本官這次可真要大刑伺候了,莫再心存什麽僥幸,之前的掌掴之刑你也不配再享用。”縣太爺放了最後的狠話,勢要今日結束這拖延了已半月有餘的謀殺親夫案。
曹氏絕望之至,深知自身已無力回天,若是此時認罪,便可免去大刑的折磨,事後用關系打點一下,或許還可待産下子嗣後再行問斬。這樣,也算死而無憾了。
想到這,她用髒兮兮的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痛下決心的說道:“我認罪,我認罪,是我謀殺了老爺,是我,都是我做的,紅信石粉是我後加到藥方中去的,跟郎中沒有關系,跟藥鋪的人也沒有關系,跟誰都沒有關系,一切都是我做的,都是我一個人做的。”
嘶聲力竭的認罪之後,曹氏頹然的癱坐在大堂冰涼的地上,痛哭不止。
縣令看了眼一旁的阿刁,問道:“師爺,你可把本官的審問記錄清楚了?”
阿刁吹了口氣在白紙上,讓其上的筆墨更加快速的幹涸起來。随後雙手奉上,“都已記錄清楚了!”
高貴看了看,滿意的點着頭,指着堂下,“去吧,讓她簽字畫押。”
“大人,我還有一事。”阿刁聽完後腳步紋絲未動,并沒有遵從縣令大人的意思,而是提出了個要求。“不知可否讓在下先向那犯婦問件事情,待我問過之後再簽這罪狀呢?”
一旁站立的高大能斜着眼,取笑道:“呦呵,這案子都定了,難道你還能問出個花兒不成?”
阿刁不語,只定睛看着高貴,靜靜等待着。
“師爺,你對這案子有異議?”高貴的臉色開始陰冷起來,他并不喜歡在他審案子時有多嘴多舌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