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4 章 見陸元韶
韓致遠擡起一只腳後跟,抵在柱子上,“大理寺要判陸元韶官匪勾結行兇殺人,但最終也要抓住那個‘匪’,也就是王家村命案的兇手,才能将整件事圓起來,這個兇手可不是說指誰便是誰。如果我猜的沒錯,鄭少卿夜審陸元韶,就是為了逼問此兇,但陸元韶想必也是嘴硬的,死活不承認。”
“王家村命案的疑兇不是身高五尺多?你剛說的那個人可是六尺左右,又怎能是做了王家村命案的人?”
“若他與案子無關,為什麽要藏在聖音廟的坐臺下?又偏偏是在這個時候?當初我跟陸元韶說的是,可以從放置頭顱的人那裏追查真兇,可沒有确定放置頭顱的人就一定是真兇,一樁命案的直接兇手或許只有一個,但未必沒有幫兇,如果抓住幫兇,距離兇手還有多遠?即使是個幫兇,也同樣能夠做出買通之舉,這都不是問題。”
“所以,你想要從那顆金珠上去追查那個人的來歷?”
“錯!我是想根據那顆金珠看能否提供一丁點兒可用的東西。”韓致遠擠了下眼睛,壓低聲音,“看看能否幫助大理寺定牢陸元韶的罪。”
鄭效盯着韓致遠,一字字道,“若有實證,大理寺定不會徇私枉法。”
韓致遠打了個響指,直起身,“那麽,鄭少卿還在這裏說什麽閑話?走啊!”
“致遠。”鄭效叫住走出風波亭的韓致遠,“你不怕武穆公的英魂麽?”
韓致遠回頭,擡眼看了看那些眼睛一般的燈籠,“一切以證據講話,不徇私枉法,何懼之有?鄭少卿,你說是不是?”
“是,是,致遠所言不錯,哈哈哈——”鄭效甩袖負手,朝韓致遠走去,“不必遠走,金珠就在我身上。”
說着,鄭效從袖中掏出了一只錢袋子,遞給韓致遠,“這就是從張子浩手中取得的物證。”
韓致遠拿起錢袋子,在袋口略掃過一眼便打開,從裏面掏出一顆核桃般大小的金珠,“真不小!”
“從金珠與你發現的那雙腳印上能推出什麽?”
“此物非尋常人家可有。金珠表面光滑精細,是通過數道工藝打磨而成。一般只是當做錢財之物,只凝煉成金錠金塊等便可,這專門打造成圓球,應該有特別的用處,比如祭奠殉葬或者裝飾等。”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不過,将金珠交給陸元韶的人不一定非得有什麽特殊來歷,他也可能是偷盜所得,這金珠原本就是贓物!”鄭效并不覺得韓致遠的話有什麽新的價值。
“對!”韓致遠将金珠放回錢袋子,小心翼翼地紮好口,“事發在艮山,死的又是一名普通的織女,按理說不應該牽扯到什麽特殊背景的人,或者汪洋大盜,若是汪洋大盜也不會這麽費盡心機倒弄人的頭顱,要殺便殺,也不會這般精心設計,但一般的小賊怕是也做不出如此精細的設計。所以,我認為涉案之人不是簡單到一個兇手一個幫兇,而是一個慣于協同作案的秘密團夥。”
“哦?”鄭效不想,會是一個有牽連的大案。
“一個人被殺,除了情殺,財殺,仇殺之外,還有知道了不該知道的,而遭滅口殺,另外還有殺雞儆猴的‘殺’,專門做給某個人看,進而恐吓。兇手做出王家村命案之後,将頭顱放置聖音廟,這個對艮山人,尤其是開織綢坊的大戶人家有特殊意義的地方,很明顯是要給某些人以某種警告。”
“嗯,有道理。”鄭效點點頭,“之後,陸元韶本已經掌握到這一切,但是受重金收買,與賊同流合污,但恰巧被張子浩發現,為滅口而行兇。這樣從王家村命案到頭顱出現在聖音廟,乃至張子浩之死便都串連起來,案情脈絡也就都清晰了。”
韓致遠捏着錢袋子上斷掉的繩子,在手中晃來晃去,“有了案情脈絡,便剩下為每一步尋找證據,這也是破案的倒推之法。鄭少卿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了?”
“自然是查艮山這一帶幾家織綢坊大戶的底細。”鄭效有了目标。
“那就有勞鄭少卿盡快查明,我的人也能從這邊兒的事上撤下來。”韓致遠将錢袋子還給鄭效,“物證歸還。”
鄭效收起錢袋子,“你夜闖大理寺就為了說這些?”
“這是小事?查案需要搶時間,哪裏分什麽白天黑夜,鄭少卿,你說是不是?”韓致遠反問,接而一笑,“不過,如果鄭少卿肯行個方便的話,我倒是想見見那個陸寺丞。”
“你想見陸元韶?”鄭效警惕的眼神又轉了回來。
韓致遠捋捋袖子,“那小子還欠我一架。”
鄭效定定的瞅了韓致遠片刻,朝候在風波亭另一端的獄卒招招手,“帶韓公子去見陸元韶。”
“韓公子,這邊請。”獄卒客氣的在前面引路。
鄭效目送韓致遠的身影隐沒在夜色中,然後又招來另一個獄卒,低聲交代了幾句之後,離開了風波亭。
大理寺的大牢格局與刑部大牢沒有什麽差別,都按天地甲乙劃分,相比起之前人滿為患的刑部大牢,這大理寺的牢房是格外的清淨。
整座大牢可以說空蕩蕩的,并沒有關押什麽人,而陸元韶就被關在最靠大牢門口處的地丙字號牢中,一進門便看得見。
韓致遠站在牢房鐵欄外,借着身邊獄卒的火把注視着牢中的人。
在風波亭的時候,只是遠遠望見一個影子,此時方看的清清楚楚。現在的陸元韶頭發淩亂,身着囚服,閉着眼睛靠着牆角坐在地上。臉上挂着疲倦之色,囚服上一道道交叉的血痕,露出的手背上可以明顯看到有鞭子抽打過的淤青,剛剛裂開的血口子。
這不再是那個傲然說出“我是陸元韶”,渾身張揚着意氣的大理寺丞,而是活脫脫的一個淪落牢獄中的囚徒。
“陸寺丞,韓公子來見你!”獄卒見陸元韶沒反應,喝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