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0 章 徒有虛名
韓致遠空着手,“快點!”
等在小船上的兩個人挪動了幾步,小船就跟着加勁晃了晃。
慕清顏迅速伸手抓住韓致遠的袖子,向前邁出一步。
韓致遠反手握住慕清顏的手腕,帶着她走向畫舫,兩人都踏上船板才松開。
“韓公子,久仰久仰!”
幾名雖為漢人打扮,但樣貌不同于漢人,漢話的口音也很是生硬的人朝韓致遠圍過來。
“各位使臣大人。”韓致遠拱手回禮。
“原來這就是韓致遠韓公子。”安南國的使臣上下打量韓致遠,“真是聞名不如一見。”
“是啊,哈哈哈——”衆使臣跟着哈哈大笑。
在場的人可都不是傻子,誰也能聽得懂這笑聲中夾雜着刺耳的怪音。
此時的韓致遠,一身平民的裝束,站在衆人華衣錦帕袍當中毫不起眼,也難怪被當成船夫漁民吼叫,與他們想象中的那個名聲大響的第一公子該有的尊貴體面相差甚遠。
這在使臣們看來,就是徒有虛名之輩,更像是民間賣把戲的,靠坑蒙哄騙博取人心。
聞名不如一見,宋人韓致遠也不過爾爾。
“致遠看來是又在微服私訪。”趙擴替韓致遠“解釋”。
這位好友啊,雖然平時也很随意,但不至于做船夫,現在這個時候他可不會閑暇無聊到真的跑到西湖來游玩,只是不巧,在這種情況下跟使團的人碰了面。
“哦?韓公子是在辦案?”一名使臣饒有興致,“曾聽大宋皇帝說韓公子剛剛辦完一樁大案,似乎還有案犯與我朝有關?”
“聖上跟各位說了什麽便是什麽。”韓致遠撫了撫衣袖。
“可大宋皇帝并沒有多說那名案犯的詳情,據說那名案犯吞毒自盡,你們沒有拿到任何口供?”
安南使臣這話,聽起來是在詢問,實則卻是質問、嘲諷,沒有拿到案犯的口供,并且令其自盡,對探案的人來說是失敗中的失敗。
這點水平,怎能配得上“大名鼎鼎”幾個字?
韓致遠笑道,“看來聖上是不想讓你們為難,免得讓你們這一趟出使大宋之行成了對你們朝廷的非議,也給你們增添煩憂。”
“韓公子此話何意?”這位使臣是使團當中漢話說的最好的,他的問題一出,其他人就只是專注地聽着。
“沒什麽,我們聖上向來主張兩國交好,互不生疑,就算有什麽事也會等你們出使任務完成回國之時,禦筆呈給安南國王商酌,各位使臣大人現下只需按照計劃賞我大宋風情,學我大宋儀禮文化,将最好的東西帶回安南國,共求進取,共建繁華盛世。”
“呵呵……韓公子這論調……似乎說的有些空,還是為了回避我等的問題,是無法回答呢,還是不願回答,也只有你們宋人心裏清楚!”這位帶頭問話的安南使臣不禁冷笑。
“敢問這位使臣大人的身份?”韓致遠一手背後,一手垂于胸前,微微颔首。
本來是陪同使團夜游西湖,結果因為韓致遠的出現變了味兒。當然,趙擴不是怪韓致遠,而是惱安南人不識擡舉,聽到韓致遠的問話,他便也懶得替答。
一旁未出聲的嘉國公趙抦見趙擴沒有開口之意,便道,“這位是使團長,安南國檢校平章軍國重事世襲王爵蘇銳蘇大人。”
“原來是蘇憲誠大人之子。久仰蘇老大人,在安南國與我前朝諸葛孔明齊名的輔相,為人可敬。”韓致遠作了個揖。
蘇銳雙手反負,傲然一哼。
韓致遠又笑了笑,“蘇大人也是幸運,投生為蘇老大人之子,世襲王爵,官居要位,令人可羨。”
“本官受大越皇帝重用,靠的都是真本事,不像某些人,徒有虛名!”
“是啊,蘇大人漢話說的真不錯,在我們大宋交流不成問題,更方便學習我朝源遠流長的文化。”
“果然是嘴皮子功夫。”站在蘇銳身後的一名随行安南使團的侍從低聲道。
韓致遠循聲望去,是一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侍從,一張未經風霜的細嫩臉皮。跟随在蘇銳身邊,又敢多嘴,估計是安南國哪家走關系混在使團隊伍中跑到臨安玩耍的貴族子弟。
那侍從覺察到韓致遠清銳的目光,低頭隐在蘇銳身後,不再言語。
而蘇銳的身子也朝側邊動了動,将身後的人遮掩,“剛當差的人,不知禮數,口無遮攔,讓韓公子見笑了。”
說着,蘇銳話音一轉,“不過,我的侍從說的也不算錯,韓公子除了嘲笑本官,一直都答非所問,刻意回避,真是令我等失望。”
“怪我多嘴,妄揣聖意,勾起各位好奇之心,各位使臣大人就這麽想問個明白?”韓致遠有些後悔地問。
趙擴看着韓致遠,心情疏松了不少。韓公子這種口氣一出,肯定是要對安南人下招,而且小不了。
慕清顏的右手撫在左手的手臂上,輕輕按着袖口的內兜位置,纏繞在草兔子上的安南魚錦絲線,還有那半塊天感元寶都在。
“沒錯,關系我朝的事,定要問個明白,身為大越朝廷命官有權知曉,即使我大越皇帝也不會對臣下搪塞。”蘇銳負手仰頭,義正言辭。
其他使臣也一同附和。
“那麽,既然如此,我倒要向蘇大人請教,半塊‘天感元寶’在貴國有何寓意?”韓致遠含笑問道。
果然!
慕清顏唇角微微揚起,韓致遠不會說廢話,繞了半天就是為了更好的切捏住他打算給出的題目。
趙擴的目光在韓致遠與慕清顏臉上輕輕一掃。
安南使臣中沒有人注意到跟随在韓致遠身後側的小随仆,可是他不會不把她當回事。這個女人唇角上的笑意……跟韓致遠一樣的狡猾,那分明是将兔子引進籠中的歡樂。
見趙擴看向自己,慕清顏趕忙斂起笑意,微垂下頭,目光偏轉,偷偷瞟向別處,卻不小心與趙擴身旁的那個同樣身着圓領錦袍,頭戴軟腳幞頭的男人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