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徐山
鄭榮華被他的一番話說的一愣,“大人,這幾條細線代表了什麽?”
“鉛錫附着到骨頭上,便會形成這樣的一條細線,所以它是證明人體中毒的重要證據。”
“所以這些人是被鉛錫毒死的?”鄭榮華佩服的連連點頭,剛想再拍幾下馬屁,卻又被劉敘樘打斷了。
“鄭大人,今晚就要勞煩你和你的屬下了,你們要連夜将周邊的幾個村子挨家挨戶的調查一遍,看看是否有兩年前失蹤或幾年沒有歸家的人,如果有,便讓家屬過來比對屍骨,此事需快,決不能有半點耽擱。”
“屬下一定照辦,只是大人,這裏偏僻,要不您先回城休息,有了結果屬下再讓人去通知您。”
劉敘樘擺擺手,“不用那麽麻煩,今晚我就随便在個老鄉家裏歇腳即可,有了結果你要立即回報,切不可耽誤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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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劉敘樘卻在床上輾轉反複,怎麽都無法入睡,他想起菜棚下面那二十多具屍首,心裏久久都無法平靜:這樣一場大規模的謀殺,為什麽幾個村子的人卻都不知道呢?而且兇手聰明的把屍首埋進墳地裏,若不是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山洪,可以說是完全阻斷了被他人發現的可能。這兇手如此狡猾,他到底會是誰呢?他和這些人又有什麽恩怨,要将他們全都置之死地呢?
想着想着,他覺得一側腦袋漸漸疼了起來,疼痛來得很劇烈,不一會兒功夫,左側太陽穴上的青筋就突突的跳起,劉敘樘本就沒吃晚飯,被這麽一折騰,覺得胸口一陣惡心,爬起來走到院中,一口帶着酸澀的苦水已是從口中直噴出來。他捂着胸口喘息了半天,這才走到水缸旁邊,舀了一瓢水三五口吞了下去。
剛準備回屋,卻聽得身後傳來一陣“嗚嗚”的哭聲,聲音很輕,時斷時續的,被風一吹,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回過頭,看到自己的屋子裏站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看不清楚外貌,只隐約能分辨出他穿了一身藍布衣服,沖劉敘樘擡起一只手臂,“回家回家”
劉敘樘向前走了兩步,見他面孔一片模糊,便知道自己是大半夜遇到鬼了,于是正色說道,“告訴我,是誰害死了你,我可以為你伸冤,送你魂歸故裏。”
聽到這話,人影輕輕晃動了兩下,斷斷續續吐出兩個字,“他他”
“他是誰?”
人影不說話了,身體被夜風吹得左搖右擺,仿佛随時能被風刮跑似的。
“你若怕,不敢說,便寫下來。”劉敘樘小聲的提醒他。
那人聞言便蹲下神來,手指輕輕的在地上劃拉着。
院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鄭榮華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大人,找到了,村裏還真人在兩年前失蹤了。”
劉敘樘被他唬了一跳,朝屋內望去,卻發現那人影不見了,他三步并作兩步跑進屋裏,看見地上有一攤尚未幹掉的水漬,水痕歪歪扭扭的組成了一個字:長。
“長。”他念出那個字,在心裏揣摩了一遍又一遍。
“大人,您聽到我說什麽了嗎?村裏有人在兩年前失蹤了。”鄭榮華在一旁一字一句的重複了一遍。
“我不聾,當然聽到了。”劉敘樘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心裏暗暗責怪他的莽撞,若能晚到一會兒,說不定那冤魂便能寫完了。“是誰家的人?”
“那人叫徐山,三年前離家後便再未回來。”
“失蹤這麽久,他家裏人為何不報官?”
“徐山這個人熱衷于修道,臨走前曾告訴家人自己要随師修行,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所以他的家人才沒有報官。”
“修行?”劉敘樘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遂轉頭望向鄭榮華,“徐山的家人來了嗎?”
“就在門外等着。”
劉敘樘随鄭榮華走出院門,看到一對老夫妻正守在外面,兩人都佝偻着背,雙手縮在破了邊的袖口裏,風一吹,兩具蒼老的身體随風抖動,就像樹上枯黃的殘葉。
劉敘樘心有不忍,他快步走到兩人跟前,“老人家,請先裏面坐。”
徐山的老父擡起頭,“大人,聽說墳裏挖出的屍骨有可能是我家山兒,您就讓我去辨一辨吧。”
“可是,這些屍骨都已經只剩下了骨頭,怕是不好辨認啊。”
徐山的母親突然哭了起來,“要是山兒,我一定能認出來的,他和旁人不同,生來就多了一根指頭,大人啊,求您讓我們去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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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菜棚中傳來驚心動魄的哭嚎聲,劉敘樘知道其中一具屍首的身份确定了。他站在外面,默默地等待着哭聲靜下來,這才走進去。
徐山的父母癱倒在地上,正在小聲抽泣,看見劉敘樘進來,連跪帶爬的來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擺,“大人,小兒死得冤啊,請大人為小人做主。”
劉敘樘将他們一一扶起,“老人家,徐山臨走前可曾向你們說過他去了哪裏?”
徐山的父親抹了把老淚,“這孩子因為出生時比別人多了根指頭,所以總被別的孩子笑話,長大後,便一心想着修道練功,再不被他人欺負,剛開始的幾年還好,他每年都去道觀裏面住上幾個月,回來之後身體也強健了不少,性格也比以前開朗了,我們兩口子見他這樣,很是欣慰。可是後來,他離家的時間越來越長,一年都不在家裏住上幾天,人也總是悶悶不樂的,每次問他怎麽了,他就閃爍其詞,支支吾吾的不願意說。可是最後一次離家時,他倒是對我們透露了一些事情。”
“他說了什麽?”
“他那天很高興,比起這一年的郁郁寡歡,很是反常,我問他什麽事這麽開心,他說有一件困擾了他們很多年的事情終于要達成了,還說什麽皇天不負有心人,滴水也能穿石什麽的。再問,他便不說了,只告訴我們這一去要很久,從此不再回來也是有可能的,讓我們不要牽挂他。”
劉敘樘定睛看着他,“老人家,您剛才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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