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截止目前,已确定的諾亞組織的成員有三個:仰光譽、苗華月、喬伊斯。
仰光譽死在克隆人的手裏,苗華月見過賀泉後被關在京市監獄裏,喬伊斯肯定在做他的犯罪心理實驗。
想要套取情報,喬伊斯是最親近的對象,但許久不聯系突然拐彎抹角地問這問那,會顯得非常可疑。
苗華月知道安楠擁有與刀對話的能力,刻意帶走書房裏的刀具不讓安楠問話,去京市監獄見賀泉許是為了确認他身上的特殊能力,那麽苗華月在諾亞的地位不會低。
這麽一來,苗華月在牧雲露身邊潛伏多年的目的以及殺人的目的就很令人尋味了,但多少是個突破口。
安楠讓歐陽爍聯系人,從苗華月的身上尋找信息。
至于苗華月的嘴巴有多緊,會不會說,那就得看審訊人的能力與手段了。
而在安楠為諾亞奔波忙碌的時候,謝偉奇來了京市,去醫院探望高贊。
一進病房,看到高贊面上閃過的失望,不由産生了一個想法:“你不會是在期待她來看你吧?”
這話一聽就是誤解了,高贊否認道:“要殺我的人不是她。”
看到安楠殺高贊的視頻,謝偉奇的第一反應就是合成,此時聽高贊否認倒不怎麽驚訝。
“所以呢,明明沒對你動手,她怎麽不來看你?”
高贊:“鐘隊三天前來看過我,說她在忙一些很重要的事,暫時沒空。”
“情敵示威?”除此之外,謝偉奇想不出安楠自己不出面,鐘斯年幫忙帶話的原因。
高贊直覺可能和這次的事件有關,堂而皇之地在酒店大堂那樣的位置下手殺人本身就很有問題。
面對他給出的“安楠有個雙胞胎姐妹”的答案,鐘斯年的反應很平靜,不如說平靜得過了頭,老早知道一般,還讓他不要多想,事件會很快解決。
沒得到答案,謝偉奇也不多問,換了個話題:“安楠自殺又是怎麽回事?”
“什麽自殺?”高贊猛地擡頭。
謝偉奇一怔,“你不知道嗎?”
再拿出手機,已經搜不到任何安楠自殺的消息和視頻,謝偉奇只覺奇怪,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鬧得還挺大的,怎麽突然什麽都沒了?”
除了消息管制,沒有第二個說法。
但,為什麽?
“這件事我知道。”因為這個,高贊才落入那個雙胞胎姐妹的陷阱之中。
安楠至今沒來看他,他沒機會當面問問她自殺是怎麽回事,是權宜之計,還是被自殺。
謝偉奇:“那你剛剛怎麽一副震驚的樣子?”
“我以為又出事了。”高贊靠在高高墊起的枕頭上,轉頭望着窗外,“幾天沒有見到她,沒有她的消息。”稍微有點擔心。
和高贊室友四年同事兩年,謝偉奇見到的高贊總在學業和工作上游刃有餘,所有的不安、忐忑全部源自于安楠。
他是過來人,理解那樣的狀态。和樊淳美交往的那段時間,他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歡喜于和喜歡的人做盡情侶之間應該做的事,一半難過于女朋友心裏還有另一個男人。
但……“高贊,你比我幸運很多。”
高贊不解地看他,等他接着說下去。
謝偉奇:“我得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她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你身邊,但你們志趣相投,心心相印,總會有那麽一天。”
總有在一起的一天嗎?
高贊覺得是的,安楠想要的不是天天周旋于各方勢力和謀劃之間,她要的是簡單的生活,一臺電腦,一個夢想,僅此而已。
“承你吉言。”
高贊愉悅地笑,笑聲牽扯到胸前的傷口,他停了下來,按住胸口的位置,謝偉奇擔憂地看着他,他不在意地搖頭,“如果有那麽一天,你一定要來當我的伴郎啊。”
謝偉奇當然願意當最好朋友的伴郎,可就是不樂意看高贊那麽篤定的樣子,忍不住唱反調:“你就那麽确定她會嫁給你?要知道,優秀的女人身邊總是會有很多優秀的追求者。”
高贊最大的情敵最俱威脅力的競争者是鐘斯年,那個從寧市到京市一直在安楠身邊見證她的成長,給予幫助的人,但他很确定鐘斯年和安楠不會有結果。
“不會的。”
【如果我能全身而退,我會來找你。】——因這一句話,高贊的心再煎熬,再想看到安楠确認她的安全,還是忍耐住了,他要等她全身而退,再來找他。
謝偉奇看了半晌,不懂高贊的堅持,“換做是我,我會親口問她。”
男朋友差點死了,不論安楠在做什麽,就算無法親自趕過來探望,一個電話一條短信甚至一個問候不該有嗎?
高贊只是不願打擾安楠正在進行的計劃,他的視線時不時地劃過總是敞開的病房門口,和床頭櫃旁手機屏幕的動作可以看出,他一直在等。
謝偉奇很難想象寧大男神會有這樣的一天,意外的解氣與心疼。
他以上洗手間的借口走出病房,高贊目送他離開,看了看單人病房自帶的衛生間,張了張嘴又閉上。
走到可通話區域,謝偉奇撥了出去,電話響了一聲又一聲,在即将自動挂斷的時候被接起。
“喂?”
“是我,謝偉奇。”
“我知道。”
“高贊醒了,你是不是還沒有過來看他一次?”
“……”安楠停下手邊的工作,給歐陽爍一個歉意的眼神,歐陽爍表示理解很貼心地走出辦公室,并為她關上了門,徹底阻隔外面的訓練聲音。
“我去的時候,他還沒有醒。怎麽樣,他恢複得還好嗎?”
竟然來過?
謝偉奇問出自己的疑惑:“他不知道你來過。”
“我悄悄去的。”安楠沒有多做解釋,“他不在的期間,麻煩你們多照顧公司了,等這波麻煩過去後,我會讓他給你們全體包紅包。”
聽起來,兩人狀态還行。
謝偉奇順嘴開了個玩笑:“老板發紅包不是很正常的嗎?老板娘不表示一下嗎?”
安楠自然應下:“照顧好他,少不了你的紅包。”
“那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謝偉奇一轉身見到某個應該在病房休息的人,趕緊上前兩步扶了他一把,“你不是應該躺着嗎?出來幹什麽?”
高贊瞥了眼他的手機屏幕,聯系人是安楠,呼吸控制不住地急促幾分,“她……”
謝偉奇把手機塞進高贊手裏,還不忘笑着調侃,“剛問老板娘要了個大紅包。”
說完就走,臨走前比了個加油的手勢。
高贊把手機輕輕地貼在耳邊,靜靜地聽着那邊輕緩的呼吸聲,“楠楠。”
“身體怎麽樣了?”
“我挺好的,醫生說再過幾天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自己注意安全。”叮囑了一句,安楠不放心地叮囑第二第三句,“我不和你聯系的原因,你知道嗎?”
“我知道。”這也是高贊思前想後追出來的原因,“是你的雙胞胎姐妹在對付你嗎?”
“比那更嚴重一些。”安楠不敢通過電話說太多,“那天我和你說的,依然有效。之後我不會主動聯系你,聯系你的人如果提及有關我的信息,千萬不要相信,記得!”
高贊倒吸好一口氣,扯得胸口生疼,顧不上隐隐滲出血來的傷口,急促地追要承諾:“那你也要答應我,必須安全地回來,知道嗎?”
“知道。”安楠點了點頭,“高先生,你聽說一句話叫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嗎?”
高贊站了一會兒有點累,往牆壁邊走了幾步,靠在牆上隐蔽地吸了兩口氣,盡量自然地笑道:“如果真的有後福,我希望這份福氣能夠轉給你,把你安全地帶回到我身邊。”
是玩笑,也是希望。
沒有比喜歡的人,在乎的人能夠活生生地回來,更大的福氣了。
“高先生。”
“嗯。”
“你怎麽就那麽好呢?”
“你才知道嗎?”
聽出那邊刻意在壓的呼吸聲,安楠眉心微蹙:“高先生,照顧好你自己,我可不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你還病怏怏地躺在床上。”
高贊失笑搖頭,“安小姐,同樣的話我也給你,希望你回來的時候是好好的。”
“高先生,回去休息。”
“安小姐,注意身體。”
下一刻,他們不約而同地挂斷電話,一個繼續工作,一個回病房。
謝偉奇坐在椅子上啃蘋果,見高贊滿面春風地回來,與之前的“怨夫”狀态判若兩人,啧啧兩聲,“早知道一個電話能讓你滿血複活,早點打了。”
被調侃的高贊笑着把手機還給他,在床邊坐下,按下了床頭的鈴。
他要謹記女朋友的叮囑,照顧好自己,以最佳的精神和身體狀态等她回來。
另一邊,安楠遇到了一個難題:潛進諾亞的卧底給不出答案。
她得想辦法再和凡凡見上一面。
上次是凡凡看到她自殺的消息後主動來見她,要故技重施嗎?
同樣的辦法用上一次是計策,用第二次就是愚蠢,生怕別人看不出問題來嗎?
為難的是,除了凡凡,沒人能夠解答疑問。
兩天後的深夜,剛在酒店睡下沒多久的安楠迎來一位訪客。
凡凡帶來兩份麻辣燙,兩人面對面地吃夜宵,凡凡咬着甜不辣,口齒不清地說:“我記得你喜歡吃這個,天瑞也喜歡。”
安楠吃了兩個,喝了口湯,覺得麻辣燙的湯底不錯,“哪買的?”
凡凡:“天瑞做的。”
安楠詫異地看她一眼,“你把他帶到京市來了?”
凡凡:“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與其把他放在魚市那種誰都能插一手的地方,不如放在最混亂的地方,一旦他出了事,就會有不少人幫忙。”
這番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像是……安楠眯起了眼:“他也有特殊能力?”
凡凡沒有隐瞞:“天瑞的特殊能力還沒有完全開發,你可以這麽看,一個人的特殊能力分為先天和後天,你能與刀對話的能力是先天,另一個是後天。先天能力表露得早一些,後天能力是慢慢形成的,與其說是特殊能力,不如說是人的自我意識偏向的成長方向。”
安楠以自身為例,說得更清楚明白些:“比如我對計算機感興趣,我就會把大多的時間放在這方面,正好我的智商還可以,就會在這方面表露出超出常人的能力。”
“差不多可以這麽理解。”凡凡點頭,“被諾亞歸類于特殊能力範疇的,都是各個行業的佼佼者。”
四個字就把各個行業的頂尖人才招攬其中。
野心真大。
安楠沒去計算二十多年來諾亞究竟糾集多少擁有特殊能力的人才,那絕對會是一個令人心髒梗塞的數字。
“凡凡,你們想過要離開諾亞嗎?”
凡凡咬菜葉的動作頓住了,她維持這個動作傻傻地擡頭看着安楠,從安楠的眼裏看到認真,看到自己,還有……天真。
“安楠,你對諾亞的認知恐怕還不是很完全,那是一個常人難以匹敵的龐然大物。”
“再怎樣的龐然大物,一旦與國家為敵與世界為敵,只有一個下場。”
安楠的語氣簡單平靜得如同在說“這東西過期了不能吃該丢掉”,唯有面對面的凡凡能夠察覺到安楠說這話是認真的。
她們不是雙生,卻比雙生更貼近,更親密,更了解。
在明知諾亞有多可怕的前提下,安楠還想毀滅諾亞!
不如說,正因知道諾亞的可怕,她才想在諾亞還未長成難以動搖的龐然大物之前,拔掉它!
這個認知讓凡凡感到害怕。
她放下吃了一半的麻辣燙,躊躇地摳指甲。
注意到凡凡的小動作,安楠垂眸看自己因忙碌而沒空修剪的長指甲,她沒有一緊張就扣指甲的習慣,指甲邊緣圓潤平整。
從外表來看,這就是她們倆之間最大的區別。
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克隆能夠複制身材與相貌,不能複刻性格和能力。
或許,這就是諾亞讓克隆人看安楠二十年來成長過程的理由。
盡量維持成長環境的相似,灌注相同的成長記憶與經歷,妄圖違背自然規律,人工制造出一模一樣的人。
他們忘記了這個世界還有一個詞叫做:蝴蝶效應。
哪怕給予成長過程中一模一樣的因素,因時間、溫度、感情上的差別,還是會造就出不同的人。
更何況,這件事在最開始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一個月等于一年?呵。
即便成了當代技術頂尖的巨物威脅,諾亞還有做不到的事。
這個認知令安楠感到放松。
“我可以給你時間考慮,但你應該知道行動快開始了,能留給你的時間不多。”
凡凡還在摳指甲,摳得用力了,指甲掀到肉裏,泛着點點紅色的血絲,她仿若不覺疼痛還在摳。
安楠沒有提醒,這種神經質般的無意識小動作即便被人刻意提醒,一旦緊張無措的時候還是會做,難以更改。
“很難說行動會有多少犧牲,給不出最低傷亡率的保證,所以你們具體怎麽想的,願不願意參與,我不幹涉。我只是希望,你們的出生不由自己,成長的方向與道路不由自己,那就在通向自由的路上,任由自己一次。”
停頓幾秒,确認凡凡聽清楚了,安楠繼續道:“在我們與諾亞交戰的時刻,你們可以借機逃跑,可以趁機報仇,我唯獨不希望你們會反過來變成我的敵人。畢竟,你們應該算是我的妹妹。”
我們,全是妹妹……嗎?
凡凡怔松地擡起頭來,眼底是對于安楠所說的最後一句話的不确定,還有些微的期盼。
她們會為了安楠的喜而喜,為了安楠的痛而痛,仿若成為她的影子,潛藏黑暗,不離不棄。
編號1003見不得安楠被親近的人利用,還妄圖搶走喜歡她的高贊,所以心知時機不對還是勉強對樊淳美下了手。
編號909愛憎分明,好奇安楠怎麽做到控制紅綠燈讓誘拐的那群人不得不進入挖好的陷阱,玩了一場小游戲。
編號1234受命殺人,但大家都知道她最愛安楠,最見不得她委屈,所以接連兩次綁架安楠的仰光譽死了。看在仰光譽沒對安楠動手的份上,1234讓他死得很痛快。
光與影,相互對立,相依相伴。
她們是安楠的影子,也期望能有那麽一天,在陽光底下,所有人的面前輕輕地牽上她的手,喊她一聲:“姐姐。”
不知不覺間,凡凡停下扣指甲的動作,面色沉靜地點頭:“我會和她們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