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

賀泉所說是真是假,暫時無法找到确切的證據來證明,但某些可以立即得到驗證的事,沒有說謊的必要,更沒有他非得越獄出來告訴的必要。

一旦安楠去做DNA鑒定,立馬就能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蘇南的親生女兒。

那樣的結果,她甚至不敢去想——安季同知道他撿到的棄嬰是蘇南的女兒嗎?亦或者,所謂的棄嬰一說是假的,她是蘇南臨死前托付的遺孤?

由此衍生出來的問題更多,更複雜了。

假如當初被安季同捉奸在床的那對男女是蘇南和安經綸,那麽京大的計算機系學生和國安局特別調查組組長怎麽産生的交集?

安楠對安經綸的了解僅限于特別調查組裏的檔案,那是一個把所有奉獻給國家的男人,能用那句風靡少女界的“我的戀人是這個國家”的話來形容,這樣的他有什麽理由搶別人的未婚妻?

還有賀泉所說的:諾亞的目标是她。

蘇南的能力如何,因為安楠的偏見沒有了解,但能被諾亞看中,肯定不俗。

安經綸能與刀對話的能力……如果他真的擁有,親生父親怕是鐵打的事實。

以這為前提,克隆的模板是她的理由就好理解了——研究她繼承自父母的能力。

就此打住!

安楠不再想下去,抓起賀泉往玄關走,“我送你回去。”

以她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找找關系,不知道能不能把賀泉的事掩蓋過去。

要是能把什麽功勞放在他身上,興許就能将功抵過……那樣的功,怕是不小,不知道和諾亞有關的功勞夠不夠分量。

這就是他喜歡的人啊,表面冷漠,內心純善,值得他的付出。

賀泉的眼底一片溫軟:“安楠。”

安楠回頭看他。

賀泉:“我這趟出來,不止要給你傳達消息,還要成為誘餌。”

誘餌這個詞令安楠眉頭一皺,“繼續說。”

“諾亞最近開啓了一個新的項目,我是最佳的實驗素材,所以不能跟你回去。”這是賀泉能出來通知安楠的交換條件,他不願違背承諾,讓幫助他的安哥為難。

“你?”安楠想象不出賀泉會成為諾亞目标人物的理由,他身上有什麽是諾亞需要且值得開啓新項目實驗的?

她動了動唇,還未出聲就被賀泉按住,他低垂着眉,怔怔地看着自己先思想一步落在安楠唇上的食指,感受到指腹細膩柔軟的觸感,驚訝地後退兩步,耳尖染上一層緋紅。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因這一出,安楠先前想說的話被打斷。

她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随後不給賀泉拒絕的機會,拉着人躲在門後,先是單手黑了酒店走廊的監控,随後抓着人迅速穿過走廊,走入死角後再度恢複監控的功能,把人送入安全通道。

“你不說,我就送你到門口。”至于是什麽地方的門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反正不會是酒店的門口。

離約定的時間越發近了,賀泉心裏有點着急,卻硬是被安楠拉着走非常花時間的樓梯,顯然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他頭疼于兩難的境地,一邊是喜歡的把他拉出淤泥的人,一邊是幫助他許多的人。可讓他對安楠動手更不可能,他不舍得。

腦海中突地閃現離開前安哥說的那句話:“你會告訴她的。”

是啊,他總是難以拒絕安楠的要求,也許是不願。

賀泉沒有追究到底,“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看中這一點,安哥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說諾亞引進一個從美國來的很厲害的教授,據說要研究什麽犯罪心理系數。”

美國教授,犯罪心理!

安楠愕然回頭,一串熟悉的名字浮上心頭:阿道夫·喬伊斯。

在寧市那會兒,喬伊斯說過國內有人支持他的理念,為他提供資金和場地研究,當時她沒放在心裏,誰知……諾亞原來早早露出苗頭了嗎?

賀泉:“我好像是什麽免疫體質,萬中無一的那種,所以諾亞很需要我為實驗提供數據樣本。”

是了。

喬伊斯的實驗贊助開始的時候,賀泉早被關進京市的監獄,諾亞的手暫時伸不進去,沒法把人撈出來研究,需要契機。

等等,如果這樣,那個安哥是希望賀泉當卧底提供資料,還是把賀泉成功地送到諾亞手上讓他們研究,是哪一方的人?

敵我不明的狀況下,安楠以往的做法是靜觀其變,等待後續。

這回牽扯到認識的人,在她明知賀泉會被諾亞當成實驗體遭到非人待遇的前提下,無法淡然地送他進去。

成為實驗體的人歷來沒有好下場。

安楠捏緊賀泉的手腕,兩眼微眯,“你最好乖乖聽話,讓我把你完好無損地送回去,否則我不介意粗暴點。”

粗暴……

賀泉耳尖上還沒褪完的粉再度紅上兩個度,都怪安哥天天在耳邊念叨那些日本啊□□啊,害得他的思想也不純潔了。

心思慌亂間,他被安楠拉着下了一層又一層的樓梯,直到進入地下停車庫,他被塞進後座,當頭丢過來一件外套,還有安楠的囑咐:“捂住腦袋,蓋好了。”

賀泉聽話地捂住腦袋,趴在後座上,不讓攝像頭拍到自己,再給安楠增添麻煩。

保時捷在路上飛馳,速度快得賀泉總想提醒安楠慢點,又擔心自己和她說話會分散她的注意力反而出事,便安靜地待了一路。

他一直待在後座,保時捷中途停了不少次,有紅綠燈停下的,有安楠和人打電話托關系的,還有安楠下車和人交談說話的,他靜靜地聽着,心裏暖暖的。

這就是他的光啊。

可以令他如同飛蛾撲火般不顧生命也要奔向的光。

引火**又如何?至少在這條出生污穢沒有價值的生命燃燒殆盡之前,能夠擁有片刻那樣的溫暖。

後車門打開,是安楠的聲音:“出來吧。”

賀泉掀開蓋在頭上的外套,眯着眼去看,安楠僅穿一身毛衣站在外面,她剛剛一直只穿一件走來走去嗎?該有多冷啊。

賀泉慌忙鑽出車外,把外套穿在安楠身上,沒忍住抱怨她一句:“京市的冬天那麽冷,你怎麽不注意點呢?”

安楠搖頭,“沒事,不冷。”

賀泉小心地用手背碰了碰安楠的手背,說謊,她的手很涼,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

他有點難過,覺得自己拖了後腿,搓熱雙手蓋住她的手,“我幫你暖暖。”

安楠任由他捂着,牽着人進去,交給等在房間裏的監獄長:“麻煩您了。”

提前得到各方通知的監獄長沒有一點不耐煩,見賀泉還有點不舍的樣子,好心提議:“你們再聊兩句?”

賀泉忙道:“我幫她把手捂熱就好,馬上就好!”

安楠看他一眼,見他難得堅持任由他任性一小會兒,轉頭對監獄長說:“麻煩安排一下,我想和裏面那位叫安哥的人見上一面。”

監獄長猶豫了一下,覺得這不是正常程序,有點難辦。

想想安楠和裏面的那個安哥的身份,上面的叮囑,又覺得應該沒多大問題,點點頭轉身去安排。

賀泉搓熱自己的手心,捂住安楠的手,再搓熱再捂。

他自己搓得不累,安楠看得累了,幹脆撩起他的袖子,直接把冰冷冷的手放在他的手臂上。

賀泉被凍得渾身一個激靈,随即覺得這是個好辦法,把安楠的手放到他的肚子上。

“這裏最熱了,很快就好。”

其實這動作有點暧昧,超過普通朋友界限。

但賀泉沒談過戀愛,安楠又不忍心在這點上拒絕,等一切結束之後給高贊道個歉吧。

救命之恩無法以身相許,賀泉這麽點卑微的願望,能滿足就盡量滿足。

不久,安排完畢的監獄長回來,帶回可以探監的消息,而後把賀泉送進去。

臨別前,賀泉深深地看了安楠一眼,走出房間後又忍不住跑回來抱了她一下,随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目送賀泉離開,安楠去隔壁房間,見到了所謂的安哥。

第一眼就讓她瞳孔微縮,因為這個人剔除胡須,膚色再黑一點,黑眼圈再少一點,就很像安經綸了。

安哥岔開大腿,一屁股坐在位子上,對于見到安楠的事一點不意外,還友好地揮揮手打招呼:“你好,初次見面,大侄女。”

大侄女:“……”

似是察覺到安楠的無語,安哥咧嘴笑道:“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安誠,原名安經誠,是你親生父親的親弟弟。來,叫聲叔叔聽。”

安楠:“……”

講道理,她一點不想叫一個敵我不明的人叔叔,尤其這個人不怎麽正經,一出現就那麽輕浮。

“安……”

“叔叔!”安誠一臉的“你不叫我就不回答”的表情,幼稚得讓人懷疑他今年到底幾歲。

僵持十秒,安楠識時務地喊:“叔叔。”

“诶!”安誠笑眯了眼,“問吧,今天這裏的對話不會外傳,放心吧。”

安楠體會出他那句話的意思,問道:“送賀泉出去是為了引我進來和你見面?”

“不算吧。”安誠道,“原本的方案是把賀泉送進去,方便我們獲取信息,但我想想你和他的關系臨時改變計劃,把決定權放到你手上。怎麽樣,感謝我嗎?”

“謝謝!”這點,安楠是真感激,否則誰都不清楚下次再見賀泉是不是還活着,又是以怎樣的姿态活着。

“蘇南和安經綸的事,能給我說說嗎?”

安誠早有預料,也沒糾正她喊親生父親名字的事,安經綸對于如今的安楠來說,僅僅只是一個陌生人,遠遠比不過撫養她二十年的安季同。

“行,你聽好了……”

二十三年前,安經綸擔任國安部特別調查組組長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潛伏進諾亞組織當卧底,那時的諾亞遠不是現在令國家感到頭疼的龐然大物,是個興起短短幾年就吸引不少人才為之效力的組織。

當時,國安部部長判定諾亞的危險性,派遣安經綸以吸引人才的方式自然地進去。

安經綸順利進入諾亞內部,他的能力很快受到上面的重視,一點點地往中心走。

兩年後,諾亞開始全息的計劃,在整個華國範圍內尋找計算機方面的人才,出身京大并且個人能力極為優秀的蘇南落入他們眼中。

諾亞命令安經綸前去勾引蘇南進入組織,只要他完成這次重要的任務,就能夠在全息的研發上插一手。

跟蹤調查過後,安經綸發現蘇南已經和安季同訂婚,這一點讓他很是猶豫,在人情和國家之間猶豫,難以做下決定。

不久,安經綸發覺一個可怕的事實:在沒有任何贊助的情況下,蘇南和大學認識的幾個人開始着手研究全息,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

最可怕的是,他們研究出了那麽一點成果。

在無法确定諾亞究竟知道多少的情況下,安經綸不得不行動,通過一次刻意安排的英雄救美接觸到了蘇南。

蘇南真的是一個特別陽光,還沒什麽心眼的女孩,交談過程中經常不由自主地提到自己的男朋友,說他溫柔,說他非常好,說他太傻太謙讓,說要在結婚當天給他一個驚喜。

所謂的驚喜,是全息。

尚未成熟,但蘇南利用僅有的部分全息內容具現獅子座流星雨,背景大小和結婚當天酒店宴會廳的大小一致,可以想象會給當天來參加婚禮的所有人多大的震撼。

那樣的東西怎麽能夠随便面世?

安經綸向蘇南攤牌,包括他的身份,包括諾亞盯上了她和全息。

雙方交談過後,蘇南決定把目前擁有的全息技術上交給國家。只有這樣,她的人身安全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護。

在那之前,還得告知隊友。

全息不是她一個人獨立研究出來的,蘇南把這件事告訴給了隊友們。當然,她的話裏沒有提到安經綸,但就是這樣為她招來不幸。

隊友中有一個人已經進入諾亞,全息的消息就是通過他被諾亞知曉的。

通風報信之後,他提前把成果送了出去,并留下了點東西——來自諾亞的報複:得不到就毀了。

安經綸收到消息及時趕到,從其他人手裏救下神志不清的蘇南,打電話叫安季同過去。

安季同當晚在為第二天兩人的婚宴做準備,地點在京市郊區的度假山莊,太遠了。

等他趕到,事成定局。

安經綸的卧底身份需要保護,發生那樣的事,蘇南沒顏面繼續和安季同結婚,任由他誤會出軌,婚宴取消。

事情說到這裏,差不多能夠對上。

安楠:“那麽,我呢?”

安誠:“你就是那一天意外有的。那天之後,蘇南成為卧底,正式進入諾亞,也就是別人眼中的消失。後來,她挺着肚子研究全息,還是把全息推向了一個你無法想象的程度。就算為了這個,諾亞也不可能對她和你父親做什麽,但是這時候你父親知道了一件事……”

安楠猜到了:“克隆?”

面對面地感受大侄女究竟有多聰明,安誠的心裏滿是自豪,安家的種就是聰明!

“對。”

諾亞準備着手研究克隆人,這項違背道德人倫的實驗,一經提出就被全世界範圍內禁止。

華國是主張禁止的國家之一,僅僅把克隆技術用于研究幹細胞移植。諾亞會是這樣普度衆生的慈善組織嗎?不可能的。

諾亞開始研究克隆的起因是接到來自國外的一筆巨額資金與要求,對方通過全息技術的一角看到他們超越現今技術的可能,給出了投資。

因這一出,諾亞更不可能放開蘇南這棵搖錢樹。

但蘇南的預産期即将到來,且因為接連不斷的研究導致她的身體狀況不好,生産有很大的危險性。

這時,安經綸發覺諾亞把目标放在了蘇南肚子裏的孩子身上。

一旦蘇南出現意外,她的孩子是否可能繼承母親在計算機上的天賦?全息是必須前進,不能停止的,沒有蘇南,還能有蘇南的孩子。

為了蘇南和孩子的安全,安經綸策劃送母女倆離開。

在預産期前三天,他找到機會引起基地的內亂,從而把蘇南母女送了出去。追兵很快到來,他不得已半路放下她們,自己引開諾亞的人。

一月的天,蘇南懷着将近十月的身孕在外奔波,身體到了極限。

雪上加霜的是:預産期到了。

“我知道的部分到這為止,其餘更仔細的部分可以去問安季同,他會告訴你的。”安誠覺得問與不問其實沒太大差距,光目前所知道的這些足夠拼湊出真相。

安楠放在大腿上的手指深深地嵌入肉裏而不自知,“你呢?你怎麽在這裏?”

安誠無賴似的攤手,扯了扯自己的臉皮,“這張臉啊,太像了,一出去就說明我是安經綸的弟弟,我個人是沒我哥那樣的能力,但你看諾亞盯上了賀泉,那就應該知道他們是盯着每一種特殊能力的。”

“而我的特殊能力是……武器。”

安楠倒吸一口涼氣,反手敲敲表盤,“刀片,你聽這聲音是不是有點耳熟?”

刀片:“其實最開始我就想說的,但你們所說的事情太讓刀震驚了。”

安楠無語望天,她算是知道為什麽安誠在監獄有這麽大的能力了,敢情他是為了人身安全不得不留在這裏的。

既然不犯事,還是已經犧牲同志的家屬,又在武器方面有特殊成就,給他特權是肯定的。

安誠摸着下巴,嘿嘿地笑:“初次見面,我是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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