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蕭晨消沉了

蕭晨聞言,臉頰倏然褪盡血色,顯出一種灰敗的意味。他慢慢跌坐回沙發,片刻後,男人發出哽咽的喘息聲。

醜門海沒有想到男人對這件事的反應這麽大,無措地和瞳雪對視了一眼,瞳雪猜蕭晨或許要把事情和盤托出,示意她稍安勿躁,等着蕭晨繼續說下去。

“你們猜對了。”

男人眼神空洞,無力地揮揮手:“那人……奪舍宋東祁之軀,又要傾盡公司的産業,尋找改命的法門。你們不可能是他的對手,趁着能走快走吧。若以後有機會遇到高人,請托陳此事,替我為東祁報仇。今日多有得罪,來日我自當以死謝罪。”

瞳雪點了點頭:“難怪你要散盡自己的家産去尋找兩者的蹤跡,不動宋氏分毫。現在看來你不希望宋氏的家業被毀。然而你要知道,江山易主,你現在不過是人臣甚至人仆。宋氏家業,乃至大小性命,是毀是留,其實已經不是你為他做了什麽能決定的了。莫要再心存幻想,只因為那人用着宋什麽的身軀便把兩者的做派會為一談,自我欺騙沒有好結果的。”

蕭晨把臉埋在膝蓋上,在沙發中縮成小小的一團。他在兩年內遭受了接二連三的災難,都因別人貪欲而起,強取豪奪,自己被逼無奈為虎作伥,只為保住宋家平安。如今被瞳雪點破,才發現自己做什麽也是定局,整個宋家都是別人的掌中玩物。最後的一點期望破碎,整個人就如死掉一般。

醜門海一向心軟,對這種事最看不下去,走上近前,真誠地對蕭晨說:“我三番五次激怒你,你卻并無殺機,想也是被逼無奈。蕭先生,我認為你不需要再找那兩樣東西。我看你的命幼年孤苦中年富貴,父母早亡而紅鸾星暗淡,在這裏沒什麽牽挂,不如和我們一起回國,我知道有一樣東西,可斷奪舍之路,抽魄滅魂,正好能為你報仇。”

“涿鹿鈴?”瞳雪聽到這裏神色猶豫,似是想起了不太愉快的回憶。

“對。涿鹿鈴一震可驅亡魂,兩震可以破奪舍,我想那東西應該還在湘西某處。”醜門海正在慷慨陳詞,看到瞳雪不配合,用腳尖踩了踩他的腳面。

蕭晨并沒有注意,他正沉浸在深深的哀痛之中,嘶聲否定到:“我亦想報仇,可我怎麽可能棄東祁的産業家人而去……那人和我有個協定,若我做其走卒,會放過宋家人性命,甚至留了些産業給他們度日;若我有二心,要殺要剮還不算什麽,他會讓宋家人生不如死。我自幼父母雙亡,是宋家把我撫養成人,東祁就像我的兄我的父,若我離開此地,那人會立刻侵占東祁最後的産業,欺辱他的家人,若東祁泉下有知,他要如何安寧……我恨啊!”

“難怪他沒有在你身上下任何控制的法術,這人不是深谙宋家關節,就是有人背後指使了。”瞳雪打量了蕭晨片刻:“這樣吧,你去回禀僞宋東祁,就說要和我們一起回國尋找墨染寒煙。”

聽到“僞宋東祁”,蕭晨愣了一下,總覺得瞳雪根本把對方不當回事,不過确實沒有什麽更好的叫法了。他暫時壓抑住悲傷,考慮了一下瞳雪的提議,發現不太妥當,他指出:“這樣估計行不通,他不會平白讓我跟去的,必定安插諸多眼線,随時向他報備我們的行蹤。一旦發現不對,宋家大小性命還是難保。”

“眼線什麽的随你帶,別說眼線,眉筆我也不怕。”醜門海安慰道。“不過我對所有化妝品過敏,讓它們能離我遠些就盡量遠些。”

瞳雪聞言咳了一聲:“說正事呢,嚴肅點。對了,你還可以把陳什麽玩藝的事情告訴他,要是你跑了讓他滅了那家夥出氣。”

醜門海尴尬地笑了笑,像是默許了。

蕭晨對她的态度有點費解,醜門海對陳靈的情義不可能是假的:“這個……你就真的不怕他對陳靈動手嗎?”

醜門海低頭看腳尖,看完自己的又看蕭晨的,看完蕭晨的又看瞳雪的……

“啊,我的鞋帶開了。”她把自己的鞋帶扯開,然後彎腰去系。

蕭晨無語……

瞳雪也很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比你們更貪婪的人們會設法保護他的。”

想到那個坐在“不咋地威龍”跑車裏的、能把腦袋倒轉一百八十度的血氣滔天的家夥,醜門海同意了。

“好吧,那我回去了,再聯系。”蕭晨看了看時間,外面的守衛也陸續醒過來,敲門有探查自己是否平安的意思。他自己也覺得不能再耽擱,對兩人點了點頭,快步走出了房間,與門外的人們低聲交談了幾句。

一會兒的工夫蕭晨又回來了,手裏拎着一個皮箱。

“這是一點定金。你們這一行一諾千金,簽合同的話顯得小看了你們。希望你們能說話算話。”蕭晨大聲說到。

“以後還你。”醜門海接過來小聲嘀咕了一句。

蕭晨笑着搖了搖頭,也壓低了聲音:“不用。”

瞳雪心道:對,別信。

聽着門終于關上了,外面守着的人也都一同離去了,醜門海爬也似的搶過大沙發,躺在上面呼出一口長氣:“餓死我了……瞳雪……”

瞳雪沒有動,神情複雜地看着醜門海:“你真想去借那個鈴铛?”

“對啊,涿鹿鈴一震驅亡魂,兩震破奪舍……”

“三震活萬鬼。”瞳雪伸手把醜門海埋在沙發墊裏的臉扳向自己。“那不是普通的萬鬼,是涿鹿之戰時戰死的三苗一族,五千年來血氣沉積,放出來後每一個都能毀城滅邦,何況這裏面有征戰舊怨,若是封印解除,他們各個誓戮黃帝後人。”

醜門海躲閃着瞳雪的逼視:“瞳雪……我今天占卦,竟是一人破千軍之相。這件事拖着不解決,只怕近期就會死傷無數。”

“就算涿鹿鈴在手,也只是斬草不除根。萬一被他人奪去,使出三震之威,召回涿鹿之戰不入輪回的萬鬼,嗜咬生魂,重現人間地獄——我無所謂,你必會後悔。”

“三震……我倒覺得一般人沒法驅使這個鈴铛做到這一步,一震要耗九年的壽命,還要提防惡鬼反噬;二震都要奉獻總計九百年的總壽來做,而且還不是做壞事;三震需要九萬年陽壽奉獻,要是能用,當年蚩尤自己就用了——他本意只是帶戰死者身軀回鄉而已。

“我看萬一着鈴铛落在什麽人手裏,對方最多是財迷心竅,用鈴铛逼着某個富貴的惡鬼去找自己的墓穴,開墳掘墓換取榮華,再把惡鬼的恨意轉嫁到無辜的人身上。”醜門海扳着指頭設想着可能發生的情況。

“……你說得太詳細了,就好像天氣預報一樣。希望你不是烏鴉嘴。”瞳雪嘆了口氣,掏出皮夾和車鑰匙。

“不想這些了,我先帶你去吃晚飯。”

醜門海歡呼一聲,撲進了他懷裏,抱着他的腰自己穿了個圈圈。(因為抱不動。)

是夜,兩人去唐人街吃火鍋。

本來想尋找的木炭銅火鍋已經幾乎被淘汰,店裏的火鍋放在電磁爐上,火力開得很足,連開鍋都不需要等太久,滋味也是不錯的。牛羊肉沉浮了幾下就能吃了。醜門海吃得急,燙了嘴,還是硬生生咽下去,熱氣一路到了胃裏,感覺像吞炭。

她難受得幾乎拿不穩筷子,手一抖,甩了瞳雪一身麻醬點。

“呃……”

瞳雪拿起餐巾,給她擦去濺到眼角的醬汁。“你咽什麽,吐出來就是。別動……小心別辣到眼。”

熱氣升騰,模糊了瞳雪的眉眼。對面男子的線條似乎都扭曲了,和記憶中無盡的黑沉重疊在一起。

最猙獰的……最鋒利的……統統融化在了霧氣之中,還原成了人間罕有的容貌。

“無鹽女……蘭陵王。”醜門海低低地重複了一句。

“這種破話,怎麽還記着。”瞳雪收回手,低低地說了句什麽,身上泥點般的痕跡消失了。

“我在想中間寫什麽橫批。”醜門海又夾起肉片,這次記得吹了吹。

吃罷晚飯,兩人又找了家粥鋪喝了魚片粥,一家越南面包店吃杏仁酥和糯米糕,再之後喝了兩個鮮椰子。

最後,醜門海吃得太飽,一坐下肚子就會痛,瞳雪只好陪她在超市裏走路消食。兩個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天,也不打算買什麽,只等着醜門海的難受勁兒過去了就回家。

在超市裏走着走着,醜門海眼前一亮:“啊!墨染寒煙!”

瞳雪被她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物的确是似絲非絲,似革非革,濃郁的黑色……

“那是海苔……”瞳雪扶額。

“我知道啊……你說咱們用這個能把僞宋東祁騙過去嗎?”

瞳雪思索了一會兒點點頭:“好主意。騙不過他起碼能氣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

☆、情愛什麽的都是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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