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哪來的毛頭小子
西晉年間,某年的臘月初八,倉武縣。
縣衙門口在臘月初五這天貼出布告,宣稱想要招募一名師爺,活兒輕事兒少,要求也不高,能提筆寫字就行。
可就這麽一個難得的好差事,連着三日過去,上門應召的人一個都沒有。
縣令高貴站在大堂背手而立,心裏盤算着該如何是好。看看整個縣衙裏,除了他之外的那兩個都是棒槌中的棒槌,別說寫字,連認個字都是馬馬虎虎。
要不是謝老病重,無法再勝任師爺這個職位,打死他高貴也不會出錢再重新招募師爺。
“大能,你過來!”高貴沖着身後他那個捕頭侄子喊到。
“來了,來了,老爺,請問您有什麽差事?”高大能緊着步子走過來,哈着腰準備靜聽吩咐。
“呃,你去趟城東學堂,找個能寫字的回來!”
“好嘞!”接到命令,高捕頭大步流星的就往外走,忽然,又轉回頭來問了一句,“學堂的人都會寫字,那我是去請夫子還是學子?”
在一旁擺放刑具的老陸插言道:“夫子還得教課,你管他借一位學子,審完案子就把人給他送回去了,也不耽誤什麽事兒!”
高大能不滿的沖着插言者嚷嚷道:“不是,我說老陸,幹你的活兒,哪都有你能接的話呢?”訓斥完人,他大搖大擺的出了縣衙。
可是,腳剛跨出門檻沒幾步,就迎面撞上個人。
“哎呦喂,這誰呀,是沒長眼睛還是沒睜眼睛啊?這麽大個人我說你看不見咋的,存心的吧?”
高大能倒沒怎麽吃痛,就是氣兒不順,這偌大的倉武縣還沒幾個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惹他這個捕頭大人呢!
見半天都沒聽見句道歉求饒的話,高大能心下也犯了嘀咕,這家夥是誰啊?
只見對方比他矮了足足一個腦袋瓜子那麽多,年紀很輕是個少年,他頭上帶着個破布帽子連耳朵都遮不到一半,凹陷的雙頰因寒風的蹂躏變得通紅,脖間圍着灰色短巾,在這寒冬臘月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他看着高大能,用眼神表達着歉意。
“算了,算了,滾吧!”高大能看他混的還不如個乞丐,也就懶得跟他計較了,這要撞他的是個平常人,非訛詐他幾枚銅錢不可。
可是,就在下一刻,高大能的眼睛瞄見了他身後的情況。四個被捆綁結實的壯漢連成一串,面色極其難看,嘴裏塞着破布條子,腰間還別有些斧子砍刀等利器,一看就不是什麽良民百姓。
而四人之所以老老實實的站在少年的身後,正是因為他們皆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雙手又被捆着,沒有反抗的能力。
少年起步的同時,扯動着手中的粗麻繩,那四個人就跟随着他一起前行。
下一刻,少年就在高大能的注視之下,帶着那四人走進了縣衙的大門。
“喂,你這人是要幹嘛?”高大能看他就這麽走進去了,不由分說的伸手一把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質問。
這一次,少年開了口,他挺直了腰背說道,“我抓了攔路劫財的歹人送來,你不歡歡喜喜的迎接我,怎還要施加阻擋,是何道理?”
高大能對他的話表現出了不屑的态度,“就你這小身板,能打得過他們四個,騙鬼呢?”
“不信的話,你問他們啊!”少年抖了抖手中的麻繩,那四人便紛紛點頭承認。
“什麽事啊?”縣令高貴聽見聲音走出來詢問。
高大能急忙谄媚的道:“大伯您怎麽出來了,外邊兒天冷,這等小事還是交給我處理吧!”
“無妨。”高貴用目光掃過五人,最後落在了少年的身上,“小孩兒,你說怎麽回事?”
少年舔舔幹裂的下唇,開始一一道來……
少年名為阿刁,約莫半個時辰前,還躺在晃晃悠悠的牛車上曬着只有光亮沒有熱度的太陽,突然間山上滾下大石,攔截下了牛車的去路,也阻停了車後百十來流民的腳步。
而後,山上跑下四名壯漢,手裏拿着家夥,向阿刁一行人索要錢財,還要強撸女子回去與其歡好。
四人對抗百十來人,本無勝算可言,但這四人都是手拿利器殺人不眨眼的貨色,再看那百十來人,盡是老幼婦孺,膽子怯懦,手無蠻力,連對抗的意識都沒有,個個吓的臉色發紫,頭皮發麻。
一路流浪到此,忍饑挨餓,甚至還有人甘願與那惡人行歡好之事,只為乞得一口飽飯。
阿刁見事态不妙,只能選擇獨自應戰。都說擒賊先擒王,阿刁看準了苗頭,從腰間摸出了一只鐵手甲帶上,那是其長兄留下的東西,即是攻擊敵人的武器,又能抵擋利刃的襲擊,是攻守兩用的寶貝。
出其不意,阿刁藏在人群中趁着那人不備突然出手,幾招之內就掰折了對方的一只手臂,卸掉了他的鐵斧。
此時衆人才有了反抗的意識,一擁而上,但也只敢去打倒地的那位,對于其他三個歹人還是不敢上前半步。
無奈的阿刁一手撿起地上的斧頭,毫無畏懼的沖向了剩下的三人……
由于老大的意外被俘,這個團體自然也就分崩離析不堪一擊了。阿刁自小習武,功夫底子深厚,哪怕是在力量上欠缺,但依靠四兩撥千斤的技法,也很快拿下了三個攔路賊。
事情就這樣解決了嗎?并沒有。
商讨接下來該怎麽做時,衆人再次退縮,有人建議直接将四人處死,但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做這個劊子手。有人說把四人暴打一頓放了算了,反正也沒人遇害,不至于到殺人的地步,卻遭來衆多的反駁和抵觸。
最後,他們決定将四人送往最近的官府處置,而這個艱巨的任務衆人一致同意交給了阿刁。只因他們擔心會有官匪勾結這種事,怕日後給自己招惹麻煩。
遂出現了剛才的一幕,阿刁獨自一人拉着四個劫匪前來投案的畫面。
高貴聽完默默的點頭,眼神裏不禁對阿刁産生些許的贊賞之意。看看他們各個面目扭曲的模樣,高貴也明白了為何要在他們口裏塞滿了破布條子,定是因那痛苦的嚎叫聲刺耳難聽的厲害。
高貴示意高大能将劫匪從阿刁的手中接過,後摘下了四人口中的東西,細細的審問了遍,确如阿刁所言,句句實情。
惡人被收了監,阿刁欲就此離去,被高貴給攔了下來,“阿刁啊,你立了功,替我們倉武縣剿了匪患,想得什麽賞賜盡管提來。”
“我……好像沒什麽想要的!”
“那不成,就這樣放你離去,不讓人覺得我這個縣令太小氣了嗎?”高貴不依的說道。
阿刁想着從春陽縣一路奔波至此,也該有個落腳的地兒了,若再往前走,就進了匈奴人的地界,到時語言不通,怕是難以立足。
“那好,大人若是想賞我,給我個可糊口的差事便是,也免得我無家可歸,再繼續露宿街頭。”
“可糊口的差事?”高貴想了想,問阿刁,“你可識文斷字?”
阿刁點頭,“會些,幼時上過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