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死人的哀鳴

轉眼間,年關抵至,不知不覺,已到臘月二十九這日。

入夜,城門禁閉,街道人畜無蹤,燈火熄滅,漆黑一片。

而此刻城門外的西方卻恰恰相反,人頭攢動,燈火通明,好不熱鬧。

人群似傾巢而出的蜂子密密麻麻占領了整個山頭。

借着搖曳的燭火可以隐約瞧見,他們各自的臉上都挂滿了興奮的表情。

只見他們肩上扛着木把的鐵鎬頭,手裏拿着可裝下成人的布口袋,還有捧盆拎桶的,婦孺孩童皆有。

山上山下老老少少算起來約有百十來口。他們眼睛貪婪的盯着自己腳下的土地,毫不氣餒的一下一下,刨了又刨,不知疲倦。

而原本存在此處的墳,也被人們撅個底朝天,那些早就安息了的屍體萬萬不會想到,他們有朝一日還會再被人挖出來,透透氣。

也不知時間是過去了多久,突然有那麽一個憨憨的聲音充滿驚喜的喊到,“挖到了,我挖到了!”

聞此聲,所有的人便更加的熱血沸騰,在這寒冬臘月裏,不懼嚴寒,揮汗而動,期盼着自己可以成為下一個幸運者。

……

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阿刁抻着懶腰打開房門,入眼是一片亮眼的大紅之色。

“呀,秦兄寫了這麽多對子,是要把所有的門楣門框都貼滿嗎?”阿刁歡快的跳到秦小醫身後,問道。

“是家父的至交謝老,寫完後差人送來的,今日已是年三十了!”

“好快啊!又一年了!”阿刁執起一副對聯,苦澀之感漸生。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要祭祖的,可憐她刁家滿門皆被抄斬,除她之外再無一人生還。庭院也被收繳,怕是此時早已入住了新的縣令家眷。她刁家的祖宗牌位更是不知淪落去了何處,還能不能找得到。

“阿刁,你為突然何神傷?”秦小醫察覺到了她眼裏的悲色。

阿刁沒有刻意掩藏,老老實實的回道,“想起了去世的家人,以前都是和他們一起過年的。”

“你,一直都沒有說,關于他們的事。”

“沒什麽好說的,人都不在了!”阿刁苦笑了一下。

“他們是如何逝世的?”秦小醫多嘴的問了一句,突覺自己似乎過分了些,又補一句,“你盡管當一言堂是你第二個家,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秦兄,你待阿刁的好,阿刁銘記,謝謝你給了我容身之處,不用你講,我早以把你與秦老視為了家人。家人之間,就該以誠相待,但請你諒解,關于我原本那些家人的事情,實在不便相告。你只要知曉,我是阿刁,是縣衙的捕役,是你秦小醫的弟兄。”

阿刁一席話完全是出自于肺腑,不知何時開始,她已經融入進了這裏的生活,視他們父子為了親人。

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二人回身,一看是久未露面的蘇承。

“你怎麽來了?”阿刁語氣冰冷,毫不客氣。

還是秦小醫笑呵呵的迎了上去,“蘇兄,幾日不見,倒是消瘦了些,怎麽?離了我一言堂,珍馐美味都難以下咽了嗎?”

蘇承不氣也不惱,幾步走到近前,“你們倆這樣亢瀣一氣的對付我,真是忘恩負義。可憐我還顧念着你們,特意送些年貨過來。”

“你在一言堂蹭吃蹭喝那麽久,此刻送些年貨來也是理所應當的,難不成還要我們大張旗鼓的歡迎你?”阿刁句句話挖苦着,也不正眼瞧他。

秦小醫不禁蹙眉不解,“阿刁,你待他人都和善倍至,為何單單如此嫌棄蘇兄?他又與你沒有什麽瓜葛,連高大能那樣的人你都夠容忍,為何就偏對……”

蘇承出聲打斷了秦小醫的話,“哎哎哎,秦兄,這你就不懂了,這冤家分兩種,一種是死對頭,恨不得以命相拼,殺死對方。另一種是歡喜冤家,例如夫妻,打不散罵不離,彼此看着不順眼,又深戀着對方。”

秦小醫手指了下蘇承,又轉向阿刁,“那你們這是……”

“自然是後者!”蘇承十分肯定的回答。

阿刁瞥了他一眼,既不承認,也不否定。

跟他這種人較勁兒,嘴上占不得他半分便宜。若氣急動手的話,又不是他的對手,最好的辦法只能将他無視。

秦老拄着鐵拐踏入院中,看着三個孩子閑逗,不禁也跟着笑逐顏開,省了寒暄的客套話,直問道:“小蘇啊,帶什麽好東西來了?”

蘇承回複,“訂親雖是沒成,可那日家父收的禮品還在,我挑了些還算是精貨,給您帶了些過來!”說完,他拍了拍後背的包袱,進了前廳。

秦小醫拉上阿刁,“走,一起去瞧瞧!”

硬木桌案上,蘇承打開了圓滾滾的包袱,裏面的東西就一覽無餘了。

幾只人參都是頂大個的,年頭一看就不少,百年靈芝也有幾顆,補氣血的鹿茸片更是數不勝數。

呵,阿刁心道,這蘇家真是財大氣粗,就這些貨物,按倉武縣的物價,少說也得值幾百兩銀子,他就這麽頭不擡眼不眨的輕易送了出去,也不曉得蘇老爺會氣成什麽樣子。

秦老拿起一個白玉罐子,打開看了看,而後遞給站在一旁的阿刁,“娃娃,拿去吧,這個你會喜歡。”

阿刁接過,不待打開就聞見了股清香,原是一罐頂級的花蜜,不得不承認,這個她确實喜歡。

“那個,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去衙門報道,先走了!”說完,阿刁窘迫的回身。

“你就連一句謝謝都懶得講嗎?”蘇承腿快的攔住了阿刁的去路。

阿刁懷裏緊緊的抱着白玉罐子,生怕下一刻被人搶了去,“這是秦老給我的,又不是你給的,我為何要謝你?”

“哈哈哈哈!”一時間弄的秦氏父子捧腹大笑。

阿刁借機匆匆溜走,剩下屹立在門旁的蘇承只能幹瞪眼。不過,在別人無法瞧見之時,他嘴邊偷偷漾起的笑意竟比那罐裏的蜜還甜。

一刻鐘後……

阿刁踏着悠閑的步子,遠遠的,便見縣衙門外,聚着一些人。

有顯達尊貴者,有小門小戶者,有從商販賣者,亦有青樓賣笑者。

他們各個手中都帶着些價值不菲的禮物,高大能正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站在最高處指揮着秩序。

好家夥,這倉武的百姓平日裏看着緊衣縮食的,沒想到出手還挺闊綽。

可拒阿刁這段時日的了解,高貴雖斷案糊塗,卻不是個貪官腐吏,今日又怎會明目張膽的收受如此所之多的賄賂?

高大能見阿刁走近,客客氣氣的打着招呼,“阿刁,早!”

“頭兒,早!”

阿刁狐疑,這幾日也不知高捕頭是吃錯了什麽藥,突然間一改往日對她的态度,有飯讓着吃,有活搶也着幹,就差把她好生的供養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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