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上朝

紅菱看着一臉興味盎然的顧研華略含歉意的開口道:“娘娘,時辰不早了,你該歇息了。”

顧研華有些不滿的撇撇嘴,她剛要開口卻是看到紅菱有些緊張的表情,紅菱擠眉弄眼的似乎想暗示她些什麽。顧研華搞不明白卻也沒有開口亂說些什麽。

沒一會功夫,顧研華便聽到了外殿的腳步聲,果然雨落掀開水晶簾子進了內室。“見過娘娘。娘娘您這是與紅菱姑娘聊什麽呢,聊得這麽久。”紅菱一如既往恭敬客氣的讓人挑不出毛病的語氣,可是這話問的可并沒有多恭敬。

然而顧研華卻是不得不聽着她咄咄逼人的問話,她不過是個工具一般沒權沒勢的太後娘娘,哪裏比得上手掌大權的太皇太後的心腹之人。顧研華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尤其在這南國,為了活下去,為了盡可能有尊嚴的活下去,她必須認清自己有什麽,認清自己可以做什麽。

顧研華對着雨落卻是無法生出什麽淩人的氣勢,畢竟人在屋檐下,她很大程度上還要仰仗着雨落,顧研華和顏悅色的回道:“能聊什麽,哀家閑來無事拉着紅菱解解悶罷了。哀家也乏了,服侍哀家歇息吧。”

顧研華說完便從軟塌上起來,紅菱也适時的湊上前扶住她,雨落見狀張張口卻也沒再說什麽。

只是衆人終于服侍着顧研華歇下了之後,雨落卻是将紅菱單獨叫了過去,一一詢問先前她與顧研華交談的事項。黑暗之中,原本衆人以為已經睡熟了的顧研華卻是悄然睜開眼睛,她輕手輕腳的下床,悄然避開宮女躲到窗邊。

由于是春日,所以她睡前并沒有關進了窗戶,往往是等到夜深了,随侍的宮女才會替她鎖了窗戶。她努力探過身東瞅西瞅,好巧不巧的,從她的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殿外的情況。雖說隐隐約約的,可她仍是看清了殿外正悄聲交談的兩個身影正是先前的紅菱和雨落。

顧研華心想果然如此,雨落這幾日漸漸的疏遠了她,對她過問的很少,似乎是在忙自己的事情,無暇顧及她。紅菱給她的感覺則是很簡單很單純的一個姑娘,可是這深宮之中生存了這麽多年的人,能有幾個簡單的……

是她太過可笑罷了,這深宮之中自當步步謹慎,一步錯步步錯,有時候一句話而已,卻是能帶來殺身之禍。

顧研華看到自己想看的,便以最快的速度悄手悄腳的回了床榻,以後一定要謹言慎行,在這異國的皇宮之中,胡亂交出去信任只能是将自己往火坑裏推。

次日清晨,所有的大臣官員家中都是忙忙碌碌的一片。自從文帝病重以來,已是很久沒有上朝了,所有的政事都是以奏折的形式呈上去。說是文帝親理,但大家心中肚明的那些奏折根本到不了文帝手裏,都由太皇太後代為處理。

只是前一日宮裏突然傳來消息,說是要開始上朝。先帝駕崩,新帝還未曾出世,即是說上朝,那必然是由王太後,不,當今的太皇太後垂簾聽政了。

終于要放到明面上了嗎,也是,文帝已經駕崩,太皇太後又以殘酷手段鎮壓,文帝的舊人總是心有餘也力不足了。諸多正坐在車辇之中向着皇宮方向前進的官員大臣都是如此想着。

到了宮中,太皇太後還未曾來,諸人都是竊竊私語:“今日莫不是要垂簾聽政了吧?”“王大人,慎言慎言。”“你個老匹夫,擱我面前還裝什麽。”“你……”

“太皇太後娘娘駕到……”太監的一聲長呼,打斷了諸人的讨論。

衆人紛紛跪下行禮,“太皇太後娘娘長樂安康——”

“衆愛卿平身。”還在先皇的孝期,雖說上朝無須再穿孝服,可是王太後今日的着裝仍是偏暗淡的顏色。她儀态端莊,聲音清冷而又不失威嚴的開口道。

兩廂之間似乎沒有絲毫的違和感,似乎早先上朝便是這樣一般,似乎早已演練了無數遍一般。但終究是有所不同的,太皇太後并沒有坐上皇帝的龍椅,她說完“平身”後便坐了在一旁的位置上,此舉也算是給朝中那些個老頑固一點緩沖的時間。

“回禀太皇太後娘娘,微臣有事起奏。”戶部的韓大人拿着奏折從行列中站了出來。

太皇太後甚是滿意的看着他,開口道:“講。”

“嶺南地區前月發生地震,災情嚴重,難民正在向南都疏散……”韓大人一板一眼的不斷說着,場中卻是無幾人有心去聽。衆人都是心思各異的等待着這首次的太皇太後垂簾聽政會如何進行下去,難道當年的文帝舊人或是太子黨便會如此坐以待斃嗎。衆人都是靜悄悄的聽着,暗自揣摩着當前的形勢。

韓大人說完,其實他所彙報的事情早在幾日前便已經将奏折呈到太皇太後那裏并且收到了批複,陸續的又有幾人彙報着最近的政事。今日他主動站出來只是為了打響太皇太後聽政的第一炮,反正他早已是名副其實的太後黨,做今日之事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随着這幾人站出來禀奏,諸人的心中卻愈發的忐忑了起來。今日的上朝果然是不簡單,太皇太後是在借這個機會逼他們站隊,究竟是識時務的追随大權在握的太皇太後,還是繼續堅守那些個繁文缛節?

王太後坐在高高的席位上,冷眼打量着場中的衆人,她倒要看看還有誰要跟她作對,她不介意今晨在此殺雞儆猴。沒有人站出來禀奏,王太後也是沉默的坐着,未曾開口。

她在等,她在等反對的聲音。

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更何況是當初的太子和前皇後多年經營的勢力。王太後一直在找一個機會将那些反對的聲音一舉殲滅,這是她的朝堂,是她的南國,所以一切都應該掌控在她的手中才對。

王太後沉默着,臺下的人更是愈發的不敢說話。整個大殿之中竟是出現了罕見的沉默對峙的局面,沒有人開口,甚至呼吸的重了些都能被王太後發現一般。

最後終究是王太後率先開了口:“既然衆愛卿已無事可禀,那麽哀家便講幾件事。欽天監夜觀天象,太後娘娘腹中的胎兒必是男胎,新皇的登基大典變設在皇儲出世的那日,連帶着太後娘娘的诏書都是在那一天一起頒發。”

王太後頓了頓,眼神掃過臺下的諸位,仍是一片沉默,沒有人開口反對。她滿意的繼續說道:“具體事宜便交由禮部安排罷,哀家有些乏了,今日便先到這裏罷。”

她說完,紅嬷嬷便立刻适時的跟上去扶着她向着屏風之後走去。一旁的随侍的太監總管見狀也是連忙開口喊道:“退朝——”

“太皇太後娘娘長樂無極——”衆人齊齊行禮目送着王太後離去的身影。

直到王太後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屏風之後,大殿之上瞬間便像是炸開了鍋一般,再也不複先前的安靜。

剛剛王太後短短幾句話便是将南國目前最為要緊的幾件大事統統都安排了去,諸人原本還思量着這些事情王太後會如何處理。雖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可終究未曾白紙黑字的放到明面上。今天短短一會的功夫,竟是一連捅破了數層窗戶紙,衆人實在是不得不思考王太後此舉的深意。

“李大人,你怎麽看?”一人用胳膊肘戳戳一旁的同僚開口問道,然後被戳的那人卻是毫無反應,低着頭轉身大步離去。

“可悲啊,萬馬齊喑究可哀啊。”那被稱作“李大人”的在心中喟嘆着,卻又是無可奈何,以他往日裏的脾氣他必是站出來反對了。

可是一旁的好友卻是緊緊拉着他,不斷的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去送死,不要去做這等無用功,平白的消耗了己方的實力。

往日的同僚要麽說着“識時務者為俊傑”,要麽便說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不管怎麽說,終究還是沒人站出來,即便前一夜衆人都是無比憤慨的慷慨陳詞。李大人心中悲憤,少頃卻又是自嘲的搖搖頭,不過是出于什麽樣的考慮,他不也未曾站出來反對嗎。

他與他們并無不同罷了,難道南國真的要變成女人當家嗎……想着想着,李大人只覺得今日的陽光特別的刺眼,刺得眼眶都有些生疼。

“娘娘英明,”已回到玉乾殿之中的紅嬷嬷一邊服侍着王太後更衣一邊谄媚的開口道,“那些老頑固哪裏是娘娘的對手,娘娘無須出手,他們也無人能影響到娘娘的權威。”

“切記不可小瞧他們潛在的勢力。”王太後嘴上雖是這般說着,可是眼中的得色卻是暴露她此時的好心情。經由今日這事的驗證,她現在基本可以斷定,錦鯉腹中紙帛的事情多半是文帝舊人最後的掙紮手段罷了。

雖說她未完全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可是這般對她名聲有損的事情還是越早辟謠越好的。李潛還未曾派人傳來消息,也不知道查的怎麽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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