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4 章 還能信誰
“那要是趕不上，可怎麽破的了案？”何四娘反問。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慕清顏倒是被何四娘給問住。
“哈哈！”何四娘笑道，“逗你的。放心吧，四娘我還用不着誰來勸解，自己能想得開。我呢，不過是個沒事找事的閑人，倒是你們這些從臨安城來的，要是查不出什麽可就沒法交代了，還有朱大人，真怕他還沒在漳州呆幾天就離開，我還想帶着我那些兒女多聽幾年朱大人講學。”
“四娘在漳州這麽多年，沒聽到暗地裏有什麽特殊的風聲嗎？”慕清顏順勢問。
“什麽風聲？”
“就是不大好的，具體的我也說不清。”
“不大好的……那讓我看不過去的事兒可就多了。窮苦百姓受欺壓屢有發生，只靠我們這些練拳的打抱不平也不頂用。衙門裏要是收夠了好處就不把窮人當回事，早之前傅伯壽傅大人在漳州任上時倒也整頓了一番治下各級官吏，那也是十來年前，還是我初到桂林村安定下來那會兒。”
“怎麽說呢？我年輕的時候走南闖北見得多了，就是這世道，運氣好的遇到個好官，運氣不好的還能怎樣？朝廷再整頓，但沒有那麽多真正愛民如子的好官可用，幹着急也沒辦法的事。說句輪不到我說的話，這官場要整頓就得從那些新入仕途的人開始下手，靠的還是你們年輕一輩，那些老的壞的都已經壞透了，整頓整頓，也就是應付差事，得過且過，要是沒個什麽事發，就算是賺了這一輩子。有的看着別人東窗事發，也照樣心存僥幸。”
“再說，大宋南遷之後，天天都要防着北邊，也力不從心，這邊又今天黃翊善被害，明天陸郎中成了兇手，再鬧個什麽亂子，還要援助西南那邊的藩國……沒法說啊！”
夜，似乎更沉，天上那近乎圓滿的月都仿佛被黑暗吞噬。
慕清顏無聲地聽着何四娘的話，待何四娘已經不再出聲，她也不知該如何繼續開口詢問其他。
吱吱吱——吱吱吱——
驀地，慕清顏持火把的手一僵，橘紅色光照下，眼睜睜的看着從旁邊的黑暗中跑來幾只老鼠，個頭倒是沒有之前見到的大，竄到放置迎客石的地方，舔那濕漉漉的水漬喝。
慕清顏起身退後兩步，回頭見另一個位置也有老鼠跑去喝水。
何四娘從慕清顏手中接過火把，“還有沒有什麽可看的？沒有就下山吧，瞧瞧你家那位公子從火場能刨出什麽？”
“嗯。”慕清顏應聲點點頭，随何四娘朝小吊橋那邊走，離開前，又默默地看了眼那面寫滿字的石壁。
人來人往的天下墨客不識盤花體，大概也以為不過是誰心血來潮随便塗鴉，可這一見，成了她腦中揮之不去的烙印。
“井鹽！”
還沒下山，就見周虎尋上來，“看不見你，公子就說你肯定上山了，讓我來接你。”
“周大哥。你們有沒有挖出什麽？”慕清顏問。
周虎避開何四娘繞到慕清顏身側，跟她一起朝山下返回，“當然挖出來啦！玉婷館下面有個暗洞，裏面全是大老鼠。”
“那些老鼠沒有被火煙熏死，或者燒死？”慕清顏不禁奇怪。
“沒有，活得好好的。那些燒紙的人都說是老鼠精，一個個都吓的不成樣子。”
“那趕緊走，我去看看！”何四娘一聽，趕忙加快腳步向山下奔去。
……
下了山，遠遠的就聽到桂林村火場那邊傳來嘈雜的吵鬧聲。何四娘早就跑的沒影，急着去安撫那些受驚的人。
再往前，還未進入火場，韓致遠走出來，看到慕清顏将她攔下，“你不用進去。周虎，你跟韓四一起去撒藥。”
“哎！”周虎離開去找韓四。
“韓公子。”慕清顏走近幾步，皎潔明亮的月光下，緊視着韓致遠的眼睛，“我在那個亭臺的石壁上看到了盤花體：愉玉同心，永世長眠，不離不棄，不死不休！”
“走！”韓致遠拉住慕清顏的胳膊，朝她來的路返回。
夜光石小人在韓致遠掌中散出漸亮的熒光，因為走的急切，那促光照跟着腳步劇烈的顫動。
為了跟上韓致遠的步伐，慕清顏不得不被他拽着，不是為了追緊他這個人，而是為了能趕上他手中的光亮。
“何四娘說，傳聞那兩塊石頭壓着的是什麽妖眼，就是兩個泉眼，也有老鼠跑到泉眼喝水。這事情要是鬧開，可是要比臨安城大的多。”
走的有些快，慕清顏說話的時候不住地氣喘。
韓致遠驟然間收住了腳步，即使被拽着，慕清顏也險些一頭撞到他的身上。
韓致遠站定，一時沒了動靜。
慕清顏将他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推開，“怎麽了？”
韓致遠垂眼掃了下左掌中的夜光石小人，沐浴着月光，身上的熒亮也變的淡了下來。
“慕清顏，你離開漳州吧。”
從離開襄陽，慕清顏便很少聽到自己真實的名字，少有的幾次也是出自韓致遠之口，是對她身份的認定。而此時，韓致遠又清楚的叫出這個名字，不是還要認定什麽，而能感覺到，他在做一個認真的決定。
“不！”
慕清顏沒有問為什麽，也沒有問她這個刑部大牢挂了名的囚犯還能去哪裏，就是這般果決的一個字。
她知道韓致遠既然這樣說，便是已經想到了怎樣安排，她沒必要聽。
已經到了這一步，她如何離得開？
明知這片渾水中還帶着叔父，她如何能夠放得下？
那麽多的謎，那麽多的黑暗已經壓在她的心頭，說丢便能丢的了？
即使離開，她也不會輕松，沒有開心快樂的日子。她就這樣一步步走下去，也是為了自己，為了将自己徹底從深潭中救出，能夠讓以後的日子過得坦然無愧。
慕清顏見韓致遠沒有回話，一雙像被烏雲遮掩的晦暗星辰般的眼睛牢牢地凝視着自己，又緩慢而有力的道，“韓致遠，到這個時候你要趕走我已經晚了！我希望，你能像在武夷山下那樣，依舊牢牢的把我攥在你跟前。說真的，如今我已經不知道再去信哪一個，你也是叔父想要寄托的人，我不信你，還能信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