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3 章 邪不壓正
在瓦口,慕清顏再次碰到小風他們,一個個低垂着頭,被身後的人吆五喝六地趕進一家茶館,走在前面的是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男子,隐隐聽得有人叫阿奎。
這個時候茶館還沒打烊就有點奇怪了。
慕清顏試着靠近一些,借天黑與燈籠照不到的死角,躲到茶館牆側,摸到窗子的位置,蹲下身。
畢竟夜黑人靜時分,勾欄酒肆喧鬧是在別處,這茶館還是比較清靜的,但凡有個什麽聲音稍微敞亮些,從窗子傳出,仔細些也能聽到點,何況慕清顏的耳力本身就不錯。
“阿奎哥,這就是那個裝叫花子的姑娘給我們的錢,還有說要買衣服的銀子都在袋子裏。”小風兩手揣着錢袋子呈給面前的男子。
那個二十出頭的男子就是阿奎,十幾年前躲在沈知縣的老宅裏正好八九歲。
“明明替別人辦事,還說是給小風讨衣衫,小四,你連我都騙?”阿奎沒有接小風的錢袋子,訓斥起旁邊的小四。
小四低垂着頭,“我……我不知道她跟命案有關,以為就是個……是個從家裏偷跑出來的傻大姐。一件衣衫而已,沒想着怎麽樣的。”
“你們跟黑爺說吧!”阿奎讓到一邊。
一位身着青綢長衫褐錦褙子,瘦長臉,胡須稀疏的男人坐在茶桌旁,清了清嗓子,“除了替她置辦衣物,你們還跟她說過什麽?”
“沒說什麽,我們跟她又不熟,就是看在錢的份上才替她跑腿兒。”小風道。
“什麽都沒說?”那個男人雙目閃着精明,從衆乞丐身上一一掃過。
小風道,“還說……黑爺有本事,告訴她衣物都是找黑爺的手下阿奎哥讨的,我們也就是想讓她知道有門路,裝裝樣子,問她多詐些錢財。我們……我們不該借用黑爺的名聲,我們錯了。”
“黑爺,這幾個小兄弟您也是知道的,畢竟我照顧了他們幾年,平時也好搬出我的名字吓唬人,這也全仗了黑爺的面子。”阿奎道。
“這個女叫花子什麽來頭?”老黑尋思。
衙門一開始尋找,只把她當成是個目擊多事的人,本來也算不上什麽值錢的買賣,衙門的人托到他,他就讓阿奎去發動那幫小叫花子打聽,結果發現還有人在暗中尋找那個女叫花子,而且找到這幫叫花子一問,問出那個女叫花子還不只是個叫花子那麽簡單。
“我們不知道她什麽來頭,真要知道她有來頭,我們也不敢跟她在一起。”小風道。
老黑正了正身,“使出你們的渾身本事繼續去找,有什麽消息就告訴阿奎。”
“知道了黑爺,這錢……”
“我黑爺不至于連你們的錢都賺。”
“謝黑爺!”
小風等人松了口氣,向老黑鞠躬後跑出茶館。
待小風他們離開後,躲在牆側窗子下的慕清顏又聽老黑跟阿奎說道:“從明日開始,茶館關張,我要回趟老家,賬房的錢你們幾個分了。”
“是因為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叫花子?”阿奎問。
老黑背負雙手,“我老黑的生意也做夠了,該歸田享清福去!”
“黑爺,讓我繼續跟着你吧,你要是走了,我就又成無家可歸的人。”
老黑笑笑,“這茶館關張,可房産還在,它歸你!”
“有房子不等于有家。”
“那就把你的那幫子小兄弟叫來一起住,就當是你們的一個窩。”
說話間,老黑走出茶館,擡頭看看天,“天色已經這麽沉了。”
阿奎默默地跟在老黑身後。
“最後一件事,一定要趕在出事前找到那個叫花子!憑我多年經驗,這個叫花子真不簡單!”老黑朝阿奎點了兩下,“聽說昨日在語口渡命案現場,也有人看到個女叫花子,怕是與當下尋找的是同一個,這事可就蹊跷了!”
“黑爺是怕此人壞主人的事?”阿奎走到老黑身前,低聲問。
老黑點點頭。
“主人到底是什麽人?我什麽時候才能有幸見到主人?”
老黑笑了笑,“少識一個主人,少被一個人管,不好麽?”
“黑爺……”
老黑拍拍阿奎,向夜色中走去。
“沒聽到黑爺的話?最後一件事,盡快找到那個女乞丐!”阿奎回身命令幾個茶館夥計裝束的人。
“是,阿奎哥!”
幾個夥計連夜四向散開。
阿奎一個人回到茶館,裏面的燈開始一盞盞熄滅。
慕清顏撿起一根樹枝,悄悄地插進窗縫,然後從窗子下貓着腰迅速繞回到屋前,提着劍來到門口,屏氣等待。很短很短的時間,掌心竟握出一把汗。
怎麽辦?現在退走還來得及。
來不及猶豫,聽得有人已經走到門後,随着門被拉開,迎着撲面而來的幽黑,慕清顏心一橫,眼一閉,抽出那把做樣子的劍沖了進去。
阿奎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吓了一跳,趕緊朝一邊躲閃。
慕清顏随手關上茶館的門。
阿奎只覺眼前一晃,畢竟外面的天色也是昏暗,沒有看清是什麽人沖進了茶館。
“不要動,否則我不保證是你的腿快還是我手中的劍快!”慕清顏讓自己的口氣随着整顆心的虛跳沉冷下來。
真是人撐多大的事就有多大的膽,一步步走到如今,她也想象不到自己能裝腔作勢到了這種地步。
可若不朝薄弱的環節主動出擊,不懂武功,無法做到飛檐走壁,疾步跟蹤的她還能怎樣在這些人中間耗?
叔父說過,勢均力敵并不常見,哪怕再看起來站在同樣高度的兩個人,也會有強弱之分,哪怕這個分別很渺小。更多的時候是明顯的此強彼弱,而這個明顯,并非是真正的能力表現,因為有很多人并非輸在能力,而是輸于氣勢,尤其是那些心無坦蕩的罪犯。所以,在他們面前,就算打不過,只要在氣勢上将其壓下去,也是握了一籌勝算。
簡言之,這便是邪不壓正。
淪在黑暗中的阿奎毫無防備地被對方的氣勢所壓,“你是什麽人?”
“阿奎?”
慕清顏手中的劍指向阿奎聲音傳出的方向。
就算是把薄鐵皮假劍,戲班為了做戲好看,它也被打磨的亮蹬蹬,在黑暗中折射出幾縷淡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