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9 章 險惡之心
“你……”杜穎轉頭看向慕清顏。
慕清顏淡然一笑,“杜同知或許應該知道,我險些被賀大人無辜定罪,是韓公子幫我解圍,将我從知府大堂帶走,方免遭牢獄之苦。”
杜穎點點頭,“此事我知道。”
然後便不再多言。不是無話可言,而是有些話對于身為知府同知來說,不便跟一個平民去談論。
“其實關于賀大人,韓公子曾經跟我說過一些。”慕清顏道。
她忘不了初随韓致遠離開知府大堂,共乘馬車上的那番對話。像叔父那般透着渾然正氣的貴公子,對那些奸佞官員有着極大的不滿,但又無可奈何的隐忍。也就是那一次,是她到目前唯一見到一個完完全全正義淩然的韓致遠的機會。
只是因為叔父的防範行為,令她對那位貴公子心存戒備,可是随着一步步走來,發現叔父也在暗中向他透露着什麽,或許他也是叔父的托付之人,那麽他還在懷疑叔父麽?
杜穎微滞,“哦?韓致遠跟你說過什麽?”
“可能他是想讓我在臨安城有個準備吧。”慕清顏道,“其實若說懷疑鄭大人的依據,還是有的。”
“哦?他的疑點在哪裏?”杜穎問。
“雖然我之前沒有來過臨安,沒有見過臨安行在的朝廷命官,但在襄陽的時候,地方衙門的父母官是見過的,一般情況下,他們的一套說詞應該是查明真相,不會冤枉好人雲雲,這也算是對有疑慮者的安撫。我想,這在任何官員之中都應該通用吧?記得賀大人審問我的時候,也說過不會平白冤枉我,也是在通過查驗死者追出一個‘真相’才定我得罪。”
“沒錯,這種話确實很常見。”杜穎點點頭,“即使報到聖上面前的案子,聖上也會要求着人查明真相,不可随意妄下定論,以免有無辜之失。”
“但是鄭大人似乎刻意回避這樣的話,口中沒有聽到查明真相之類,明知杜同知不認同,也是在批評杜同知心存偏頗,只有最後一段話,拿朝廷诏令說辭,看起來秉公行事,但實則還是透出要将陸寺丞嚴辦之意,這樣的反應有違常理,也正是他有失公允之處。這樣豈不是令人覺得可疑?”
“不錯,我說的話确實偏向陸元韶,可他作為負責此案的大理寺少卿,這般言語何不也存有偏頗?”
從對鄭效為人的了解上,杜穎就明白他想要嚴辦陸元韶的意圖,卻不想慕清顏從他說的話中也有自己的一番分析。
慕清顏又道,“其實從這點上還能看出鄭大人的心情很急迫。查明真相,不會冤枉好人之類的話如果只是說說而已,不過是搪塞之詞,但鄭大人連這種搪塞客套之詞都懶得說,可以說其心意可謂毫無掩飾,若非鄭大人根本不屑多言,便是他的急迫令他忽略了這一點,致使言語間完全是出自本心,疏于遮掩。”
“有理,有理。”杜穎接連點頭,“鄭效連掩飾都沒有,一心就想嚴辦陸元韶,其險惡之心極為明顯!”
想到此,杜穎心底一抖,“那陸元韶在大理寺獄中豈不是很危險,他們一定會盡快對他出手,怕是不會給他留喘息之機!”
“或許吧……”慕清顏也為自己推出的結論吓了一跳,“可是他們總不會在陸寺丞剛被羁押就把人弄死吧?畢竟是朝廷命官,非同常人,否則其險惡之心也太明顯了,再說不是還有大理寺卿,難道他們沆瀣一氣,在如此嚴查清整之時還敢枉顧刑律?”
“這應該不會,但我們必須盡快查明真相,拖得時間久了,還怕真出什麽事!”
“杜同知!”一名差役策馬飛速奔來。
“又有何事?”杜穎迎上去。
差役翻身下馬,“劉家村劉丙郎被人謀殺,死在自己家中!”
“怎麽又死了一個?劉丙郎又是什麽人?”
“劉丙郎家住劉家村凹子口,之前喪妻,膝下無子,一直鳏居,因有欠賬,有人上門讨債,發現人已經遇害身亡,便報了官。”
“走走,趕緊去看看!”
杜穎不敢耽擱,馬上趕往下一個命案現場。
慕清顏與之同行,路上繼續琢磨陸元韶的事,想想前日的一面之緣,不禁跟杜穎說道,“陸寺丞的脾氣還真不怎麽樣,身為大理寺的人反被大理寺的人排斥,真是得罪了人。”
杜穎道,“你錯了,得陸放翁教誨,陸元韶的品性可不差,尊老攜幼,與人為善,秉持公義等等這些基本道德他都能做到。他對常人與對韓致遠可是完全不同,同為年輕人,相互之間不服也是常事,尤其是在頗具聲名的韓致遠面前,是氣盛了些。”
“也就是說他只有對韓公子才那般?”慕清顏想想自己,照這麽說,她對韓致遠有時候也挺不服氣,暗地裏較勁,只是沒有陸元韶那麽沖。
一個出手,一個挨,說到底兩個人也是半斤八兩的輕狂。
“這只能說,在陸元韶心裏,是看重韓致遠的,把他當做了對手。少年的心意也只有少年們懂得,所以韓致遠才不會多言,倒是你們一個個咋咋呼呼,大驚小怪!”
“杜同知,你是怕我們撂攤子不管陸寺丞,或者也要對他落井下石,才這麽替他說話吧?叔父的為人想必杜同知也知道,我可不會給叔父丢臉。既然我來到艮山,得杜同知看得起我這一介小草民,允許代韓公子插手此案,如果陸寺丞真被栽贓陷害,我會盡力還他清白。如果他真有過,我可不管什麽陸放翁,絕對不會放了他!駕!”
慕清顏揚鞭策馬,加速奔前。
杜穎緊追其上,沿山道一路狂飙。
“入仕為官,又是負責牢獄刑罰,即使秉公處理,也會得罪人。而做官,切不可怕的就是這種得罪人,在這點上我身為同知所做的遠不如陸元韶,很是慚愧!”
大概是策馬奔騰帶起了內心的激昂,杜穎的話随風傳至慕清顏耳中,“若說得罪人,韓致遠這幾年得罪的也不少,而且他得罪的人可都非陸元韶可比。”
杜穎這話,慕清顏認同,能把皇帝都得罪的人,天下能有幾個可比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