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天門,你好

“我再把注意事項說一遍。”

距宋家的私人飛機在馬楠島着陸還有半個小時,蕭晨在艙內正襟危坐,做着最後的部署和确認。淺灰色的米蘭手工外套精致合體,勾勒出一個商業巨子儒雅精明的輪廓。只可惜,這名商業精英只差0.01%的進度就要抓狂了。

“蕭隊長——你怎麽也這麽羅嗦了,明知道我們不可能遵守。”高長恭穿着普拉達的拉鏈衫,和孫大壯的同款,只不過他的是米色,孫大壯的是暗紫色;緊身的牛仔褲夠勒出獵豹一般的修長腿部,頭發已經削成剛剛過肩的長度,被狗啃過一般錯落無序,不知是出自哪位發藝名家之手,看似随意卻隐藏着藝術感。這美麗的男子——正趴在蕭晨對面的沙發上,随着說話身體微微起伏,證明他還活着。那形象如同一只偏癱之後的軟體動物,或者是一灘曬化了的冰淇淋——語自孫大壯。

“就因為知道你們不可能遵守,我才多說幾遍,起碼自己問心無愧了。到時候那兩位生氣了,別說我沒告訴你們!”蕭晨越說越大聲,額頭上青色的血管突起,眼角掃過艙內的應急扳手,似乎随時都用跳傘離開的可能。不,也許是直接跳下去……

“最後重複一遍,給我聽好了!大壯,你到時要這樣這樣做……”

大壯點頭:“嗯。”

“然後,配合我這樣這樣……只要你,他們……而我……。就是因為瞳雪說……幕後老板才會……”

“好的。”

“當我這樣的時候,你要這樣……萬一,你必須……我才可以……明白嗎?”

“行。”

看着不住點頭、然而眼神極度茫然的孫大壯,蕭晨實在不可能抱太多希望。不過,這家夥還是需要他操心少一點兒心的……這邊交待完畢,又壓抑着最後一丁點耐性轉向高長恭:“長恭,求你到時候什麽都別做……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不想再聽一次了。高長恭臉埋在皮坐墊上,郁悶地點頭,回得甕聲甕氣。

太看不起我了!竟然什麽任務都不給我!他陰暗地想。記住了是記住了……我會配合……才怪!

蕭晨,你難道不知道高長恭是個小心眼嗎?哪怕你給他分配一堆吃東西喝東西的任務也好啊!

這種“輕視人才”的後果,必定不是洗具……

……

飛機處于下降狀态,幾人透過機窗可以看到被藍色海洋環繞着的巨大島嶼。

“蕭隊長,請柬帶好了嗎?”高長恭看了看時間,還有十五分鐘,馬楠島上全是監控設施,到時候就不能亂說話了。

“當然,在這裏。別叫我蕭隊長……”蕭晨把請柬拿出來,頓時晃了兩人的眼。

“馬上就到地方了,給我看看吧!”孫大壯央求道。之前蕭晨老是怕他弄丢請柬,怎麽也不肯拿出來給他看,現在終于有機會一睹真容了,怎麽也不能錯過。

三人湊在一起打開金光閃閃的封面,請柬內用帶着清香的徽墨書寫着四行字:

世有神器賜長生,

庸人凡命不可求。

何苦四顧茫前路,

恭候天門陌雲樓。”

下面幾行小字是注意事項和具體時間,語言非常簡單。天門只邀請老客戶,在長期的合作關系下,暗地彼此裏都有一些共識,無需寫在上面。

“哼……說得好聽!萬屍洞的詛咒攪擾不休,他們這是借着拍賣會在找替死鬼呢。”孫大壯酸溜溜地說,不斷用手指摳着五色金絲刺繡的雅致封面,恨不能戳個窟窿出來。

他喜歡金燦燦的華麗東西,醜門海也喜歡。可是醜門海早就推算出請柬會很好看,已經在請柬寄到之前把它預訂了,自己失了先機,即便滿心羨慕嫉妒恨,也只能幹瞪眼。

“你覺得這詩裏會有什麽關竅嗎?比如藏頭什麽的?”孫大壯無聊,豎着一列一列念下去,忽然低呼出聲:“你看這個!”

引導着另外兩人的目光,他的手指順着每行第二個字滑下去,連在一起正是:

“有人苦候!”高長恭脫口而出。

“我也發現了,可是這四個字沒有什麽暗示意義吧?也許只是行詩的巧合。”蕭晨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思索了好幾天,最後還是放棄了;現在這四個字又被提起,他只能先否決掉這種可能性,不再在上面勞神,免得中了莊家的迷煙。

“難道說的是醜門海也會到場的事?”孫大壯想起幾人的計劃,又覺得有可能是主辦方特意在暗示蕭晨,冤家路窄。

“不可能,我們的計劃是在收到請柬之後。而且所有人的詩都是一樣的,宋老板幫我問過了。”蕭晨否決了。這件事,他算欠宋東祁一個人情。

難得顯示自己聰明才智的機會破滅了,孫大壯像個被戳破的氣球,“噗”地癟了下去。他又戳了戳裏面的墨跡:“你看看這破詩,除了押韻一無是處……和醜門海的水平差不多,标準打油詩。”

“醜門海的詩?”

“什麽打油詩?”

蕭晨和高長恭覺得有卦可八,異口同聲地問道,把現在的處境抛到九霄雲外。

滿意于有個別人不知道的辛秘(?)話題,孫大壯趾高氣昂地分享道:“啊,你們連這個都不知道?醜門海的詩寫得爛透了!比如,你們聽這個:

‘桃花山裏桃花觀,

桃花觀裏桃花庵。

桃花庵裏桃花寺,

桃花寺裏桃花院。’

這首還算是比較好的了……還有這個這個……”孫大壯滔滔不絕地講起來了。

其他兩人聽罷都流淚了。何等錯亂的關系啊……難怪她能唱出“寡婦門前是非多”這種高格調的歌曲……

“對了,他們現在人呢?”高長恭把臉貼在窗口看飛機降落。

“我不清楚,希望他們已經到了。整理好儀表,我們就位。”蕭晨替孫大壯正了正拉鏈衫的衣領,發現裏面那一件穿反了。

好吧。絕望感從九霄雲外回來了,還帶來一幫子絕望的親戚。

蕭晨默默地把拉鏈拉到最高位置,擺了一個慷概赴死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預計錯了。這一個月他挺清閑的,他以為會一直清閑下去。自從宋東祁把請柬發過來之後,他所做的不過是給蘭陵王辦身份,給幾人辦出行的材料……沒想到,最後要自己帶着這兩個人進入會場!他本來以為自己是要帶着醜門海和瞳雪來的!

不過瞳雪的話很有道理:你把他們二人帶進去,我和醜門海有的是辦法進去;你把我們二人帶進去,他們二人就只能老死在外面了。

就是因為太有道理了,自己才面臨崩潰的啊!大壯是個只知道義氣的呆頭鵝,高長恭卻是個小心眼,而且欺軟怕硬,醜門海把他的頭發鉸成這樣都不生氣,到自己這裏就開始胡鬧了……我現在跳飛機算了!蕭晨絕望地想。

“蕭先生!”三人陸續下了舷梯,已經有一位窈窕少女在原地等候。蕭晨認得這種制服,是引路的向導,會把貴重的客人接引到陌雲樓下。

少女的頭發在風中微微飄動,皮膚白得像個洋娃娃,大大地眼睛長睫毛,似乎有點混血,鼻梁挺直,嘴唇嫣紅,帶着熱情的笑容,款步迎上前來,與幾人一一握手表示歡迎。

高長恭鑒定:這是自己出了萬屍殿後見到的第一個美女。

女向導把三人請上車,在車廂內相對而坐,心中對另外兩個人的身份閃過千百種念頭、各種臆測。她的目光逐一掃過去,似是想确認這兩位美麗的少年是不是随行人員。

“兩位先生,你們是蕭先生的……”朱唇輕啓,女子禮貌地表示了疑問。

“我們是蕭晨的人!姑娘你知道嗎?蕭晨他人很好的!不僅給我們買衣服,給我們錢花,帶我們四處游玩,還給我們合法的身份!”孫大壯看着個女孩子很漂亮,又想到蕭晨不僅沒有父母,還是單身,一個人孤孤單單怪寂寞的,頓時升起了給他牽紅線的想法,把蕭晨誇成了個上天少有,地上全無的十佳好男人。

臆測成真了。

“我懂的我懂的……”向導小姐果然笑得像花兒一樣了:“這是蕭先生的私事,我不會置喙的。”

面對女向導甜美的笑容,高長恭寂寞了千年的心裏泛起一陣淡淡的漣漪。這就是一見鐘情,他堅定地點頭。随着女子說話,點頭,擡手,微笑,他的雙眼始終直勾勾地看着女子,老男人的春心小蕩漾着。是的,只是小小地蕩漾一下……就是一米五到兩米的海浪那種。

“啊!那些都是罂粟?”孫大壯可不覺得向導的臉多麽有趣,轉頭看向窗外,面對一片花海不可置信地說:“為什麽這麽多?”

“孫先生,這只是當地的一種産業。”向導似是對這種問題司空見慣,早有準備,她頓了頓,繼續道:“緬甸人信佛,佛經裏早就有記載罂粟花,說約在佛陀進入涅槃一百年後,在中土有一位魔族種姓的女子,由于其心煩惱太重而致發瘋,在她死前曾詛咒說:‘以我身體,我祈願此土衆生皆堕下道。焚我屍後一段時間,會有一種不同于所有花朵的花從我身體上長出。只要聞到這氣味,人們的身心會經驗到無法想像之樂,遠較男女交_媾更為喜悅。它将會遠播廣傳,直到此土衆生大都享受到它為止。’所以,當地人不覺得罂粟是邪惡的,反而覺得這是對世間的一種考驗。”

“啪,啪,啪。”不等孫大壯回答什麽,高長恭已經鼓掌了:“向導小姐你真是秀外慧中,知識淵博啊,我太佩服了。”

說罷,他拿出一沓美金,執起女孩的手,把錢放在她的手心裏:“謝謝你的故事,作為回報,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被男人握着手掌,她的臉頰上升起兩朵淡淡的紅暈:這怎麽好意思……

高長恭把錢放在她的手心裏,柔聲說:“拿着吧,工作辛苦,我能理解。買些好吃的,保重身體。”

蕭晨也開口說:“收下吧,長恭很喜歡你。”

女子這才把錢收下,大大方方地說:“謝謝蕭先生。”

為什麽要謝那個家夥啊,雖然錢确實是他給的。

和預料的不太一樣呢……高長恭有點失望,也沒心思展示自己充滿男人氣概的手表了。

至于他提前在每張美金上留的電話,作為勾搭小姑娘所用的伎倆……請無視吧。

他大概不知道,很多小學收學費都會讓學生在上面寫名字的……

錢是用來花的,不是情書,謝謝。

直到幾人下車進入陌雲樓,女向導還一直駐足在區域外,一直望着幾人身影消失,心中不斷感慨:只見過一擲千金的老板,沒見過一擲千金的男寵!

作者有話要說:

☆、最毒“富”人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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