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戒瘾

陽光漏進來,映在米白色地毯表面,緩慢地平移。

宋芸無意識地把左手搭在桌面上,聽着電話裏的嘟聲,就連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其實很緊張。

電話被接通了,一個低低的聲音響起:“喂?”

可以聽出來傅承庭那邊的環境很安靜,應該還在車裏,去機場的路上。

“……喂,”她清了清嗓音,“我是宋芸。”

“知道你是誰。”傅承庭這是讓她有事就直接說的意思。

宋芸就說了:“我聽伊總監說你給了他很大一筆錢?只是單純為了給我買衣服?傅總,我們昨天不是都談好了嗎,你真沒必要這樣。”

“不是你說的?”傅承庭說,“不想再讨論這個問題。”

“但,”她有些無奈,“前提得是我們雙方達成共識才行,你這樣,會讓我很吃力。”

傅承庭過了許久才道:“宋芸,我很有錢。”

“我知道你很有錢,”她已經有些焦急了,“我也知道這點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可是……”

“你是不是忘了我昨天跟你說過的話?”傅承庭打斷她。

她怔愣了下,反應過來:“你說錢很重要,時間也很重要,現在你已經不缺錢,但不想浪費時間。”

“所以,”傅承庭聲色沉沉,聽不出情緒,“你現在在幹什麽?”

“我在……”宋芸說到一半住了口。

她在浪費他的時間。

傅承庭是這個意思。

宋芸聽到了紙頁翻動的聲音,傅承庭好像是在車上看文件。

她腦海中頓時出現這樣一幅畫面——他坐在後座,膝頭放着幾份紙質資料,正垂眼看着。車窗外的風景掠過,他一只手舉着手機,邊看文件邊跟她說話。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用談生意的口吻回答她這些無端的問題,就像是對待那些繁雜的公務,果斷、精确、速戰速決。

是啊,她作為一個情人,就應該恪守一個情人的本分。只有真正的男女朋友之間才會把這些東西挂在嘴邊整天掰扯來掰扯去,而目前而言,她和傅承庭,只是依附與被依附的關系。

她應該聽話才對。

“對不起。”宋芸說。

靜了片刻,傅承庭語氣柔和下來:“沒有在責怪你,只是不喜歡你這麽生分。”

“好吧,”她幹脆就自暴自棄地癱靠在椅背上,“那我以後再也不說啦。”

似乎快要到機場了,聽筒裏傳來錢秘書小聲說話的聲音。傅承庭那兒也有窸窸窣窣的響動,似乎是在解安全帶。

沒過多久,又重新靜下來。

傅承庭放輕了聲音,簡直就像是在解釋了,顯得在即将到來的長達十四天的分別面前,他對她難得有耐心。

“讓伊凡給你定制禮服是因為以後會有場合要用得到,你既然住了進來,就需要做些準備。”

“我出差回來正好趕上集團年會,到時候希望你能陪我參加,”說到這裏他頓了下,“以我現任女友的身份。”

……

兩周後。

法國,普羅旺斯。

“Abigale”,意為“歡樂之本”,古希伯來語中女人的名字,如今卻被用來命名那矗立在藍色海岸附近的一棟看上去十分雄偉壯觀的建築物。

近年來曾踏足過此地的游客恐怕都聽過它的大名,可鮮少有人知道這個裝修格調頗具異域風情的私人會所,背後的老板竟然是兩位東方人。

頂層套房內,程氏集團家的小公子程珂坐在一幅色彩豔麗的巨型浮世繪下,吊兒郎當地朝對面身穿深灰色風衣的男人喊話:“傅哥,聽說你領了個小妞回家,怎麽不帶出來見見?”

傅承庭把玩着手裏蜜蠟質地的鼻煙壺:“你消息倒是靈通。”

“可不?”程小公子自傲地挑着眉,“從小到大我可從沒見過你身邊出現過其他異性,我還一度懷疑你是不是有什麽心理障礙,碰不得女人?”

“如果就連潔身自好都能被你歪曲成這個樣子,那我想近幾年你的不良生活作風問題也就不奇怪了,”傅承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哥之前是一直懶得管你,說起來,你哥不也和我一樣?”

程珂一愣,幹笑道:“我錯了還不行嗎,傅哥,你可別告訴我哥。”

程小公子并非家中獨子,上頭還有一位常年位居全國富豪榜前幾,比他年長八歲的哥哥程深。

他們程氏集團是家族企業,本就根基深厚,自程深上位以來又有愈發壯大之勢。相比之下,希遠集團由傅承庭一手創立,短短十年間居然從一家新出頭的音樂制作公司拓展成今天這樣龐大的版圖,如此驚人的速度,讓不少業外投資人都暗暗咂舌。

“Abigale”也是傅承庭和程深聯合創立的,每年這個時間他們非常默契地排開所有其他事務,各自乘專機來到這個遙遠的國度,為下一年度兩大財團之間拟定合作計劃。

談完公事後剩下來的一天,兩個人便會待在“Abigale”,聊聊新收的藏品,哪位名家新辦的畫展,或是本年度的足球賽。

今年程總因事耽擱,沒辦法過來,便由程珂代勞。

這樣一來就沒什麽多留下來的必要了,他還在考慮要不要讓錢秘書把回程的機票改在今天晚上。

“傅哥,我跟你說話呢!”程珂笑嘻嘻地湊到他跟前,滿含着八卦意味問道,“說說呗,到底受什麽刺激了,突然想要找女朋友?你們工作狂不都只喜歡跟工作談戀愛的嗎?”

傅承庭聞言,微微擡了擡眉梢。

戀愛,新奇的字眼。

程珂仍然不依不饒:“凡事都得有個原因,特別是像我傅哥這種萬年黃金單身漢,讓你有一天開竅也真是不容易。”

又摸着下巴暗自揣摩:“我也是真好奇,你那小女友得漂亮成什麽樣啊?”

傅承庭腦海中跳出兩周前宋芸在家門口送他,素淡的白色長裙,及腰的烏發。

她的确是漂亮的。

他想起在五霜飯店樓梯間遇到宋芸的那天,他剛好開完一個無聊的講座,從禮堂出來時外面已經人滿為患。

正巧那段時間公司一個大項目進展得不順利,直接阻礙了接下來幾年集團的發展,就連本來十分抗拒将情緒外露的他自己,也好幾次忍不住在下屬面前發了火。

他被眼前的亂象煩得不行,幹脆躲到樓梯間裏抽根煙。

宋芸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闖入。

他指尖夾着煙,在煙霧缭繞中看她。

極美的臉,杏仁一樣的眼睛,小巧秀挺的鼻子,嘴唇紅潤,皮膚白得看不出一點瑕疵。

程珂問他怎麽突然間就開竅了。開竅嗎?那倒不至于。

只是有了一些興趣。

所以在臨走前,他給了她自己的名片。

那天下午他回公司又開了個會,出來時錢秘書過來彙報說有一個叫做宋芸的女孩子打來電話。

趕到醫院的時候卻已經是晚上。

他看着她在面前跪下,卑微地說着乞求的話,眼中卻是倔強的神色,帶着萬分不甘與屈辱。

也許她哭并不是因為焦急,而只是覺得屈辱。

當他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的時候,已經微微傾身,向她遞出一只手,讓她起來。

而後,宋芸也如他意料中的一樣,臉上閃過些許驚訝的神色。

但最終還是自嘲地笑了一下,緊咬着唇,擡起右手,握住了他的指節。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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