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春陽老鄉

從萬家出來,阿刁的心情是頗為複雜。

手裏攥着的那張薄紙,何止是一份名單那麽簡單,那是一群女子們的希望啊!

倘若此番搗鬼的淫賊,手裏也同樣擁有這樣的一份名單,那麽,就算是對症下藥了。倘若不是,自己鎖定的追查方向是錯誤的,後果便是還會有良家的女子受到禍害。

回衙門的路上,阿刁留意到了在街道的兩邊,有一群席地而坐的乞丐,他們衣衫破爛,腳上無鞋,面色灰暗,頭發蓬亂,手裏拾着的是磕出了口子的泥碗。

他們弓着腰駝着背,或是因肚腹的饑惡,或是因穿的不暖,讓他們愁眉緊縮,日子可以說是過得苦不堪言。

而這其中,有那麽幾個人阿刁看着十分眼熟,後來想起,是之前與她一路流浪到倉武之地的春陽百姓。

倉武雖無大災大患,但長年缺水少雨,百姓的日子過得也不算富裕。

而這春陽的百姓們流落到此,手中沒有一技之長,田間又沒有半畝良田,想要在這個本就不算富裕的縣城裏生存下去,若不靠着一身蠻力去給地主商販們做長工,還想不被餓死,也只能厚着臉皮靠行乞度日了。

都是同鄉,見他們過得如此辛苦,阿刁這心裏便五味雜陳,好生的不舒服。

“葉瑾!”身後的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男子聲音,阿刁不用回頭,也知是何人在喚自己。

譚鑰銘幾步就來到近前,阿刁方擡起眼皮打量起他。

多日不見,他倒是比過年時輕瘦了許多。

“你……”阿刁猶豫了一下,轉而還如之前那般的叫着,“銘哥哥,喚我是有事?”

譚鑰銘盯着她,目光灼熱,“沒事就不能見你了嗎?”

阿刁不緊不慢的回道:“銘哥哥你多慮了,只是我近日忙得很,有些事一時顧不上了而已。”

“是嗎?”譚鑰銘苦笑了下,“我還以為若非是如此的話,那我找些事便是了。這倉武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随意的找個人,鬧點矛盾,再去衙門擊個鼓報個案,到時就算你想躲我,都是躲不掉的。”

阿刁哭笑不得,找她哪裏用得着如此啊!

這還是她從小就認識的譚鑰銘嗎?如此行事的人,倒是頗像蘇家的那一位。

“近日來,我都在追查一起連環案件,介于受害者的要求,必須為其隐瞞,行事也是多加小心,遂這些時日都是在掩人耳目的情況下暗中進行。”阿刁解釋道。

譚鑰銘在她的眼中隐約的感覺到了真誠,便說:“你是擔心會打草驚蛇,我自然明白。只要你不是故意躲着我,就好!”

阿刁巧笑嫣然,“你是我的銘哥哥啊,我為何要躲着你?況且此刻,我除了你,就再沒有其他親人了,我……”

阿刁的話語突然戛然而止,再沒有發出一個字,因她發現,自己已然被他擁進了寬大的懷抱裏。

“葉瑾!”譚鑰銘将手臂扣緊,不給她一絲逃脫的機會。“我知你怨我隐瞞了你太多事情,可聰明如你,又怎會不懂我的苦衷?譚家歷年來都是效忠趙王,從父輩就開始,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情。”

“好啦!我明白,我當然都明白。”阿刁輕拍着他的後背,安撫道:“你永遠都是我的銘哥哥,我發誓,這一點永生永世都不會變。無論發生何事,只要你需要,我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阿刁這一番發至肺腑的言語,算是将譚鑰銘那顆提在嗓子眼的心髒,又完好的放回了他的肚子裏。

“對了,”阿刁好似想到了什麽,突然擡頭,然後向着眼前的男子問道:銘哥哥,我需要銀子,你身上有嗎?”

譚鑰銘摸了一把懷裏,掏出了大把大把的銀票,“真金白銀沒有半塊兒,但這紙做的東西輕得很,倒是揣了不少。”

阿刁一見,欣喜的道:“這個也行!”

然後她擡手從裏面抽出幾張,去還未關張的鋪子買些吃的,分給了街邊的那一群行乞者。

看着他們狼吞虎咽的模樣,阿刁就不免心生了悲涼之感。

他們一路挨餓受凍的來到倉武縣,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那種滋味。滿心歡喜的以為到了北方以後,日子就會過得舒坦些,誰曾料想,南方多雨,北方幹旱,哪裏的日子都不好過。

只是在這裏勉強還可以活着,若是留在春陽,那就必然餓死,根本沒有第二條路可行。

然而,在所有人心中都認為,造成如此悲劇的那個罪魁禍首,不是老天爺,而是她的父親刁延景。

若不是他治水不利,莊稼怎會被沖毀,導致絕收?全家人也不會都被抓起來砍頭,跟着他陪葬。

“姑娘!謝謝你!”

阿刁聽見聲音,一怔,“你叫我什麽!”

那人是位六七十多歲的老婦,她湊到阿刁耳邊,輕聲說道:“娃娃,我知你是個女兒身,還知曉你是刁家的女兒。”

“你是如何看破的?”

老婦答道:“你自小就與父兄混跡在街道上巡街抓賊,我時常都能見到你!”

阿刁十分驚懼的盯着她,探不明白她究竟是想怎樣?玩什麽把戲給她看?

老婦見阿刁如此盯着自己,也不發一言,便又繼續說道:“丫頭,不要怕,我是不會把你送上斷頭臺的。你是個好姑娘,打從來到此地,便聲張正義,抓了不少的惡人,歹人。你不愧是刁家的女兒,你沒有讓你爹失望。”

“我爹……,”阿刁眼淚洶湧的逼近,問道:“是他失職,害得你們成了如今這模樣,難道你不恨他嗎?”

“姑娘,你錯了,那根本就不是刁大人的錯。刁大人是個好官,清官,我們老百姓的心裏最有數。”

阿刁向老婦深深的施了一禮,這是幾個月來,她最想聽到的話。

“還要告訴你,你是刁家女兒的事,不光我不會說出去,他們也不會。你就在這安安心心的做你的捕役,有什麽事情,只要我們能幫一把的,都會出手。”

“您別說,我這兒還真有一事需您和大家的幫忙。”阿刁說道:“您可知這小小的倉武縣竟然出現了采花大盜一事?已經有兩位未出閣的女子遭遇了不幸。我正在調查此案,你們可否助我一臂之力,盡快将這淫賊緝拿歸案,免得他再繼續為禍這倉武之地。”

聽着阿刁把話說完,老婦十分幹脆點了點頭。

“成,需要我們做什麽,你吩咐便是!”

阿刁展開手裏的那份名單,按着各家小姐的名字,吩咐這些乞丐安插在她們的家宅附近,一旦有何風吹草動,定要想辦法及時的通知到自己。

為了答謝阿刁的一飯之恩,倒是有很多人願意幫忙。

其實這一切,追根究底,還是要感謝她的父親刁延景。

他在位的那些年,真沒少為春陽的百姓造福,哪怕他已魂歸土裏,卻依然有人記得他的好,甘願為他的家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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