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蘇瑾是青梅竹馬的鄰家妹妹,安楠是喜歡的女孩。

選誰?能選誰?

鐘斯年不想選,不願選:“你不是要我的命嗎?”

“你的命不值得。”

單純要鐘斯年的一條命,仰光譽何必大費周章地從監獄裏跑出來,綁架蘇家的獨生女千裏迢迢地把人從京市帶到寧市,再綁架安楠?

鐘斯年想到另一個可能,心情越發沉重。

要是那樣,他或許真的非得選一個,犧牲一個。

而仰光譽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想:“我要的是你痛不欲生,一輩子活在悔恨之中。”

一個是愛你的女人,一個是你愛的女人,選誰都是痛苦,選誰都是錯誤。

這道題,從一開始就沒有正确的選擇,兩條路全部通往痛苦的彼岸。

蘇瑾哭着喊:“救師傅!”

還有一個師傅?

鐘斯年面露不解,蘇瑾急忙改口:“救安楠師傅!”

衆人:“……”你們不是情敵嗎?怎麽幾個小時就變成師徒了?

安楠不願按設定好的你推我讓劇本走,顯得被綁架的特別傻逼,還給綁架者扭曲的快感。

于是,給了鐘斯年一個“救她”的眼神。

鐘斯年:“……”關鍵時刻給眼神是幾個意思?理解錯誤怎麽辦?

“選好了嗎?”

仰光譽的槍口親密地抵着安楠的太陽穴,比起單戀鐘斯年的蘇瑾,他當然更傾向于殺掉鐘斯年喜歡的安楠。

親眼看着喜歡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卻無能為力,那該是多痛苦的事?

想想就興奮。

任何二選一的選擇都是困難的,難以割舍的。

當二選一的對象是活生生的人類,被迫選擇的對象是人民警察,選擇一個就是放棄另一條生命的時候,更難以抉擇。

鐘斯年拳頭緊握,天人交戰。

蘇瑾是蘇家這代唯一的孩子,又是世交之女、鄰家妹妹,必須救。

安楠是安季同唯一的孩子,是他喜歡的女孩,不選她,愧疚終生,在安季同那的印象分永遠是負無窮,還有個奇怪的“只有你不行”理由。

選誰?

有沒有兩全的辦法?

仰光譽太明白鐘斯年了。

過去的六年裏,鐘斯年潛伏在他身邊了解他,反過來,他何嘗不了解鐘斯年?

鐘斯年接受的是卧底和身手的訓練,不是演技訓練,沒法掩藏全部的自己,沒人讓他見死不救。

只要不是致命的過錯,鐘斯年基本會幫忙求情,避免出現人命傷亡。

關于這一點,以前仰光譽是覺得婦人之仁,要再磨練磨練,現在嘛……婦人之仁太他媽好了!

不猶猶豫豫,兩者都不願放棄,鐘斯年怎麽可能被自己的選擇煎熬,一輩子活在痛苦裏面?

當然,前提是他不會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

仰光譽冷笑着道:“不如我幫你選吧?這個?”槍口抵住蘇瑾的後腦勺。

蘇瑾吓得嗚嗚嗚叫,她長這麽大,把爺爺爸爸的槍支當玩具玩過,卻沒有被人用真槍頂過腦袋,遭受生命威脅。

害怕!爺爺爸爸救命嗚嗚嗚!

樂集等人屏住呼吸。

蘇瑾死了,他們就得卷鋪蓋回家了。

槍口換到安楠的太陽穴,“還是這個?”

安季同、高贊等人激動得差點沖出去,險險被他人拉住。

冰冷的槍支抵在太陽穴的感覺比後腦勺更俱威脅,一旦仰光譽的手指輕輕一抖,太陽穴洞穿而過,生存幾率為零。

安楠聽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咚咚咚”地要從喉嚨跳出來。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感受死亡的恐懼,生命遭受致命威脅的感覺,強烈的窒息感,令人難以呼吸。

恐懼之時,大腦高速運轉,分析此時此刻的境地:

近距離的射擊會導致太陽穴部分的肌膚被灼傷,留下兩個暗紅色的洞口,一邊一個很對稱,皮膚外翻,遺容不整,異常難看。

……懂得太多也不好,要死的時候居然在想太陽穴被槍擊後是什麽樣的情況。

“喂。”

仰光譽看她:“幹嘛?求饒?”

“怎麽可能?”安楠翻了個白眼,在如此詭異緊張的現場問出個令所有人懵逼的問題,“槍擊太陽穴比較痛苦,還是槍擊後腦勺比較痛苦?”

仰光譽懵了一瞬,嚴肅地思考,“一樣的吧?”都是瞬死,有什麽區別?

“怎麽會?!”剛剛還吓得嗚嗚直叫的蘇瑾差點跳起來,“肯定是後腦勺痛啊!頭骨碎裂很痛的好嗎?!”

安楠:“打太陽穴太醜了,兩個血洞汩汩地流,滿臉滿身都是血。”

蘇瑾本就愛腦補,一聽描述出來的畫面,兩只眼睛頓時起了霧,随時化成淚水要掉。

“師傅嗚嗚嗚你不要吓我,死就死了,為什麽還要這麽醜的死法?”

安楠同情地看她:“便宜徒弟,你被綁架後一直沒有卸妝重新上妝吧?你猜猜你現在有多醜,等會兒死後會翻倍地醜。”

“嗚嗚嗚……”蘇瑾不敢想象那樣的畫面,兩只手刷地捂住臉,連帶着扯動安楠的手靠了過去,“求給個體面的死法!”

仰光譽:“……”

衆人:“……”

現在的女孩子是什麽回事?被人拿搶指着腦袋不是應該吓到撕心裂肺地尖叫嗎?為什麽還要求個體面的死法?

世界已經顏狗到不放過屍體的程度了嗎?

仰光譽有點絕望,深覺自己綁架犯和複仇者的地位不保。

蘇瑾的那一下扯得突然,安楠一個踉跄撞在蘇瑾身上,勉強穩住身體後,右腳從平底鞋裏脫了出來,絆了蘇瑾的腳,“吧唧”一下兩人倒在地上,滾作一團。

金屬器械發出的微小聲響被蘇瑾的“嗷嗚”痛呼掩蓋,無人察覺。

仰光譽耳朵一動,眉心微蹙,在地面搜尋片刻沒找到東西,拉住安楠的右臂把人拉了起來。

安楠大喊“跑!”,蘇瑾聽話地蒙頭向前跑。

與此同時,安楠反手揮動仍然挂着一半手铐的左手,沉重的手铐順着慣性揮向仰光譽的臉,仰光譽下意識地躲了一下,手铐砸在他的嘴唇上,砸出一片麻木感和血液。

鐘斯年反應過來,猛地向前沖,途中路過閉着眼睛憑直覺亂跑的蘇瑾把人往警察們藏身的方向一推,那個方向樂集見勢不對帶人沖了出來,很快就能接應上。

而後,鐘斯年邁動雙腿,跑出生平最快的速度。

然後,沒用。

跑到一半,他就不敢再動。

除了身後不遠處的蘇瑾看不到背後發生的事蒙頭就跑,被樂集護在身後,其餘人一個不敢動。

因為不會功夫的安楠只來得及反抗一下,被反應過來的仰光譽用槍抵住了腦袋。

再度成了人質,唯一的人質。

“啧。”

安楠萬分嫌棄自己的慢動作,假如速度再快一點,瞄得再準一點,仰光譽沒躲那一下,她指不定能趁仰光譽暈眩的時候搶過槍來個反綁架。

果然理論與實踐有差距,回去得找時間鍛煉身手了。

“啧。”仰光譽反手抹嘴巴,蹭到一手的血,打得真疼。

被人從眼皮子底下救走人質,還受了傷,仰光譽卻不生氣。

男人饒有興致地看着安楠,用純粹的欣賞眼光,不帶一絲欲念,是男人對女人的贊賞。

“你很不錯。”

“不錯?”安楠眉毛一挑,“你會放了我嗎?”

仰光譽并不回答,笑了一下,長臂一伸,箍住安楠的脖子困在他身前,擋住鐘斯年和警察方向可以射過來的子彈。

很詭異。

被當成人形盾牌的時刻,安楠感受到的威脅竟然不如剛才被冷冰冰的槍指着腦袋,大概是因為身後的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太平靜了。

不絕望,不憤怒,不嫉恨。

《福爾摩斯》裏有很多挾持人質的真實現場,他們無非是因各種各樣的原因走投無路,妄想憑借手中的人質做最後一波掙紮以求絕對反擊。

那樣的人,恐懼、害怕,神經緊繃随時能夠斷裂,一有刺激就神經質得傷害人質。

仰光譽不是。

他太平靜了。

安楠無法控制住自己朝他探尋的視線,他的目的真的是為了讓鐘斯年痛苦嗎?

察覺什麽,仰光譽低頭看來,對上安楠疑惑卻平靜的目光,微微一愣,而後笑了。

他拉扯唇角,說出一句無聲的話:不愧是ta的女兒。

他?

安楠下意識地去看安季同,爸爸和仰光譽認識?

然而,她看到的是安季同擔憂的臉孔。

被仰光譽拉着後退,安楠掃了幾眼,三個室友和她們的男朋友、助理、高贊……認識的人全在這了。

“別動!”

“別再後退了!”

“你要什麽?”

“好好說!”

海風與海水的味道越發地濃了,潮濕的空氣不停地往鼻尖鑽,皮膚能感受到濕漉漉的水汽覆蓋在上面的不舒服黏膩感。

安楠往後看了一眼,仰光譽挾持着她到了岸邊,他的腳踩得很精準,再一步就會掉進去。

“你想死?”

仰光譽不無可否地“嗯”了聲。

安楠愕然,随後恍然。

仰光譽曾是毒枭集團裏說一不二的大佬,集團被摧毀,小弟被抓,存款沒了,瞬間從人上人的生活跌落到階下囚。

階級與身份轉變太過突然,以他的驕傲接受不來。

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既然要死,沒得非死在鐘斯年面前吧?

相愛相殺到這種程度?

許是安楠的表情太過詭異,仰光譽瞪她一眼,把另一邊的手铐“咔噠”铐在自己的手腕上。

而後,在衆人的尖叫聲中,後退一步,懷抱安楠墜入大海之中。

随後,幾道身影飛奔上前“撲通撲通”跳下水。

晚上十點半,海水冰冷刺骨,可見度為……零。

作者有話要說: 一只青蛙四條腿,兩只眼睛一張嘴,撲通撲通跳下水,是這麽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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