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真憋死了?

“煙鎖池塘柳”

丹青生以劍刻在旗杆上刻下五個字,字字生輝,皆呈現一品文運的異象。不過對子是很特殊的文體,在對出下聯之前,除非用在“文陣”上,否則很難引動文運,即便引動也代表不了什麽。所以讓宋學山皺眉的不是文運,而是這對聯本身。

乍一看,好像是很普通的一個對子,似乎很容易對上。可細一琢磨,才發現其中另有乾坤。似乎無論怎麽對,都有問題。

宋學山皺着眉頭想了半天,也想不到能應對的詞句。

“煙鎖池塘柳,煙鎖池塘柳……”

宋學山喃喃重複着這上聯,不斷的在心中揣摩攢字,不一會臉就漲的通紅。

“喂,時間可快一炷香了。”小雨在一邊提醒道:“現在想不出來,就回去慢慢想。什麽時候對上了,再來找我們公子。”

“不,我一定可以,一定可以……”宋學山雙目赤紅,有些失魂落魄。

被丹青生以真氣硬破了戰詞,宋學山并不服氣。就算傳揚出去,他也沒什麽丢臉的。可現在是他最擅長的東西,要是也對不上,那他就真正成了笑柄。

梅元德小心的看了看宋學山的臉色,有些擔心的對梅元祖道:“元祖兄弟,這宋學山臉都快憋紫了,不會因為對不上來,憋死在這吧。”

“哪會兒啊。”梅元祖笑道:“我看他就是着急……”

話音未落,就見宋學山倆眼一翻,嘴一張。

噗的一聲,一口污血噴了出來,而後仰面栽倒,人事不省。

梅家兄弟一下就傻了。

梅元德愣愣道:“真憋死了?”

“都是你烏鴉嘴。”梅元祖急道:“快,救人啊。”

梅元祖對宋學山也有怨氣,但人要是真死在這,他可不會開心。

知縣大人的外甥,又是掌一品文道的士子,要是這麽死在小梅莊,不管原因是什麽,他這個莊主都吃不了兜着走。

幾個漢子連忙圍過去,又掐人中又灌水在那忙乎。

瞅着昏迷不醒的宋學山,丹青生微微蹙眉。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這宋學山,丹青生心中突然升起一種異樣之感。似乎這宋學山,和他尚未作出的畫作有些許關聯。不過那關聯太微弱,只如同黑暗中一閃而逝的火苗,很快便難尋其蹤。

算了,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這等閑人,怎可能與我的畫作有關。

丹青生搖了搖頭,不再去想,轉而看向旗杆上的那對子,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這個對子,是一個千古絕對。當年三哥禿筆翁不信邪,苦苦研究幾個月也沒對上來。宋學山能看出此聯之難,沒有冒然出對,已算難得了。

不如就擺在這裏,為自己擋擋那些無聊之人。如果真有人對上,必定是文采絕絕之輩。能與之相見,倒也是一大幸事。

“元祖兄。”丹青生對梅元祖道:“麻煩您醒來後告訴他,以後無論誰想來和丹某較量,都先補上這對子。丹某的時間很寶貴,沒那麽多時間陪他們。”

丹青生飲着酒,邁步離開,連宋學山的名字都懶得問。小雨回頭沖宋學山呸了一口,罵了句活該,也跟了上去。

不過現在宋學山顧不上抗議,還在那翻着白眼吐血沫。梅元祖等人忙乎了老半天,才悠悠醒轉過來。

“劉先生,您沒事吧。”梅元祖似笑非笑。

“丹青生呢?丹青生!!”宋學山緩過神,一骨碌站了起來。

“丹先生上課去了。”梅元祖道:“丹先生說了,不管是誰,要是想和他較量,就先對上對子。我看您今天狀态不太好,還是回去休息休息再來吧。”

吐了口血,宋學山腦子也清醒了一些,狠狠瞪了梅元祖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可能是有了心理陰影,路過刻有那對聯的旗杆時,宋學山還下意識的別了下頭。生怕看上一眼,再吐血暈過去。

丹青生長劍破戰詞,出對退書生,梅元德和梅元祖哥倆都看的很亢奮。但同時,他們心中也生出些許憂慮。

宋學山走是走了,但他會就此罷休麽?他的姨夫,可是縣令劉豐。

…………

“表弟,就是這麽回事。那丹青生太狂了,欺我平原縣無人啊……”

宋學山告狀是告狀了,但并非像梅家兄弟想的那樣去找劉豐,而是找了劉豐的兒子,表弟劉智傑。

劉智傑幼時有神童之稱,如今年過十七,已是通玄境修為,掌一品文道。宋學山在平原縣的名頭屈于其後,一半是因為劉豐,另一半也因為劉智傑确有本事。

“表哥,怕是你主動找上門去的吧。”劉智傑看都沒看宋學山一眼,只自顧自的翻閱手中書籍。

劉智傑看不上宋學山,快四十歲的人了,連秀才都考不上。還自稱什麽平原縣第二才子,弄的自己這個第一才子都跟着掉價。

“我這不是不服氣麽。”宋學山一臉的尴尬:“那丹青生一個外來戶,名聲竟然比表弟你還大,我看不過去啊。”

“丹青生是比較有名,但也只是小名而已。那種與販夫走卒打交道的士子,就算能壓過他一頭又能有什麽光彩。”劉智傑擡起頭,很是老成的教訓道:“距離院試沒多長時間了,表哥你也應該把時間用在學問上才是。”

劉智傑是真不在乎丹青生,他只關心下個月的縣試。只有通過縣試獲得童生稱號,才能參加兩年一度的院試,争取秀才的功名。

他故意拖到今年才考,要的就是厚積薄發,一鳴驚人。在這個節骨眼上,才不在乎一個教書先生。

“表弟教訓的是。”宋學山賠笑道:“表弟如此心胸,為兄也不能落了下成。不過那丹青生留下的對子,着實有些讓人撓頭。若是表弟不覺得麻煩,不妨對上一對如何?”

“呵呵,想借我的對子去找回場子麽?”劉智傑呵呵一笑,毫不留情面。

宋學山是臉紅脖子粗,但又發作不得。

“也罷,讀了半天書,也有些累了。”劉智傑将書本放下,随意道:“什麽對子,說來給我聽聽。”

宋學山大喜,連忙把丹青生提的上聯背了一遍。

劉智傑微微皺了皺眉,拿過一張紙,提筆寫了上去:“是這幾個字麽?”

宋學山探頭看了一眼,點頭道:“就是這幾個,看着簡單,但可真是難倒為兄了。”

盯着紙上的詞句,劉智傑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劉智傑才學遠在宋學山之上,一眼便看出此聯之妙。

煙鎖池塘柳,上聯五字,字字嵌五行為偏旁,且意境很妙。想找出格律意境都能與之呼應的下聯,着實不易。

苦苦思索良久,劉智傑也沒有想到能與之相匹配的詞句。

這是似乎是一副絕對啊……

這個念頭剛剛在腦子裏一閃,劉智傑瞬間就被驚到了。

所謂絕對,就是無人能對出的對子。難道那丹青生,真有這般才學不成?!!

不,絕不可能。

正在躊躇之時,一陣大笑聲忽從外面傳來。

“傑兒,還在用功啊。就算你再如何上進,也該适當休息才是。”

“父親!”劉智傑眼睛一亮,似乎有了主心骨。

……

伴随着笑聲,一個身着官袍的肥胖男人走了進來。

知縣,劉豐。

“父親,你看這個……”劉智傑拿起寫着對聯的紙,一五一十的将事情以及自己的猜測告知。

劉豐臉上的肥肉一陣抖動,沉聲問道:“傑兒,這當真是一副絕對?”

“是不是絕對孩兒不能肯定,但府縣之內,絕無人能對上。”劉智傑猶猶豫豫道:“父親,那丹青生的才學……”

劉智傑想說,丹青生的才學或許在他之上。但是這番話,他怎樣都說不出口。

“你不用說了,為父明白。”劉豐拍了拍劉智傑的肩膀,轉身對宋學山喝問:“這個對子你可與他人說過?”

宋學山忙回道:“這事還不夠丢人的,我哪裏會和其他人說。”

“好,從現在開始,你把這事忘掉。”劉豐眼神閃動:“還有,你警告其他人,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去找丹青生的麻煩。尤其是那對子,絕對不可以流傳出去。”

“啊?”宋學山一下愣了:“姨夫,您認識那丹青生?幹嘛護着他啊。”

“少廢話,按我說的去做。”劉豐顯得有些暴躁,黑着臉道:“如果讓我聽到那對子在士子間傳,你就給我小心點。”

宋學山一激靈,連忙點頭稱是。

對于劉豐的威脅,宋學山深知可不是說說就算了。這位做知縣的姨夫,為了劉智傑可是什麽事都能幹出來。只是宋學山不明白,劉豐怎麽會這麽大反應。只為那對聯?不至于啊……

滿頭霧水的宋學山走了,劉智傑在一邊瞅着對聯苦想,劉豐的臉色也越發陰沉。

劉豐所受的刺激,別說宋學山,就連劉智傑都未必知道有多大。對于劉豐來說,劉智傑的功名比他的命還重要,不能有半點纰漏。

……

因為年齡已大,又無文道修為,劉豐注定與功名無緣,這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所以,他非常想讓兒子代他彌補這個遺憾。這種迫切的想法,已經偏執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不過劉豐也清楚,劉智傑雖有才華,但金榜題名還是難度不小。所以,他想争到其他的名聲。

縣試一年一次,院試兩年一次,今年兩者恰好重疊,前後相差不過一個月。如能在縣試小考中做出呈現文運的文章,或者考取頭名案首,就能直接獲得參加院試的資格。

院試張榜時會額外多出一張榜,把過關的同年縣試案首們單列出來。能上兩張榜的人,便由此獲得雙榜秀才的雅號。

這種規則最早設定的初衷,是想給縣試拔了頭籌的案首們一個警示,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可久而久之,反倒變形成了一種公認的榮譽。

同年秀才每次院試都會出上不少,但雙榜秀才卻不會太多。

如果劉智傑不能拿到案首,就注定與雙榜秀才的榮譽無緣。這一點,是劉豐決不能容忍的。

他不能允許,自己的夢想被一個教書先生踐踏。

禁止丹青生的對聯流出,并不是因為妒忌,而是劉豐要遏制住丹青生的名聲。如此一來,他才好進行其他的安排。以劉豐以前的經歷,沒什麽是他做不出來的。

…………

PS:“煙鎖池塘柳”這一聯的出處說法很多,有的說是唐詩,有的說是陳子升,還有說是乾隆。準确出處無從考證,但可以肯定此聯确為一千古絕對。

後人給出的下聯不少,但總能被挑出毛病,至今沒有一個絕對完美的對子。

若是有哪位書友大才,能補上此對,可在書評貼出來,并注釋。只要達意,就算不那麽完美,後面也可能用到文中。

當然,度娘能查到的那些都不算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