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章
這句話謝微應該是沒過腦子就說出來的,因為他自己也立刻露出意識到不妥的表情。我倒沒太在意,雖然沒聽他說過有戀愛史,但是在美國混了幾年連藥物都嘗試過的男孩子,沒有這方面經歷才不正常。
不知道是羞澀還是尴尬,謝微起身去拿風衣:“下班了,回家吧。”
“好。”這段日子都沒去謝微家裏,我有點想念馮姨的小馄饨,“我今晚去你家蹭飯。”
這種事對于我倆都是習慣成自然的,然而今天謝微的反應有些異常,他遲疑了一瞬,道:“……你今天住我家?”
“是啊,總在外邊吃味覺都要退化了。”說着注意到他的神情,我心裏一驚,市場部做久了,這點眼色還是有的:“算了,我今晚回去,附近正好新開了一家麥當勞。”
謝微卻像是又想到了什麽:“不,你來也好。來吧……我這邊也沒什麽事。”他可能覺得這樣太敷衍,擡起眼認真地看着我,“算我拜托你了,來我家玩吧。”
什麽鬼……我總覺得這貨行跡十分可疑。
到家時已經快九點,沒想到pika也在,熟不拘禮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玩手機。更有意思的是謝微同樣熟不拘禮,把風衣脫掉挂起來後徑直過去坐到她身邊,一只手臂搭在pika背後的沙發靠背上,乍一看好像摟着妹子:“有事嗎?”
把猶疑的目光投向我,pika語焉不詳:“沒事……啊,有事,你知道的。”
謝微笑了笑,摸寵物一樣揉了揉她的頭發:“那明天吧。今天江然在。”
“……好。”
能看出pika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慢慢站起來,我留意到她換了一身衣服,不是白天在公司的通勤打扮,而是慵懶而帶少女感的裙裝,纖瘦了很多的腰肢更襯出胸部的美妙曲線,長發披散還塗了口紅,面孔在燈光下有珍珠一樣的光澤。
想想年初那段時間的pika,感覺像是……看着一朵花從初放到盛開。
女孩離開後,我朝謝微肩頭捶了一拳:“可以啊少年,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了嗎?”
謝微拍開我的手,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不要亂說。來拆我新買的游戲光盤。”
自此之後,謝微每天下班都會在微信上敲我,約好晚上去他家過夜。直覺告訴我他反常的行徑和pika有關。終于,當第四天晚上pika敲開門發現我也在時,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輕聲但堅決地對謝微說:“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謝微像是早就等着這一刻,面無表情地點頭:“去樓下小花園,還是實驗室?——實驗室隔音的。”
他們進了實驗室,我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刷游戲,卻控制不住想知道裏邊究竟在說什麽,旁邊收拾屋子的馮姨顯然和我有同樣的好奇,但是門關得很緊,一個字也聽不到。過了好一會兒,中年婦女忍不了了,湊過來問我:“他們吵架了?”
我苦笑,看來馮姨已經認為小謝和pika在交往了,心念轉到這裏,我陡然意識到這是個了解情況的機會,按照心理學,當然不能直接問,我考慮了一下,小心地試探之:“這麽長時間了,以前沒吵過架?”
“沒有,也不算忒長。”馮姨果然上鈎,“就夏天你去上海出差那會兒,小姑娘總來我家,周六日也來……她一來小微就變着法把我支出去,準是那時候好上的。”
去上海出差……自從回來後,pika身上就出現了顯著的變化……難道是愛情的力量?可是這麽執拗的女孩兒,怎麽會說移情就移情呢?
其實,答案已經隐約浮現在腦子裏了,只是我不敢去想,我不願意相信謝微——我最好的朋友、一個前途無限的科學天才——會這麽喪心病狂。
那個可怕的念頭就像魔鬼一樣,越是努力不去想,它越是清晰。我已經不知道自己接下來和馮姨說了什麽,只覺得這個秋天涼意徹骨,讓人不由自主要打寒戰。
實驗室的門忽然被重重打開,pika紅着眼睛沖出來,謝微跟在後邊,一把抓住她的肩頭:“這對你沒有壞處!你應該明白!”
女孩倏然轉身,櫻紅的嘴角微微抽動,帶着哭腔反問:“沒有壞處?那你為什麽不繼續?”
謝微放開手,胸口起伏,過了片刻才放低了聲音道:“你不懂……我這麽做是有原因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能看出我和馮姨在側,他們刻意把交談內容變得隐晦,pika咬着嘴唇,一字字道:“有什麽不能?我得到我想要的,可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不是麽!”
謝微的臉色驀然漲紅,神色間除了焦灼還有幾分羞惱:“那只是個意外!你也知道的!”
“意外?”pika看着他的眼睛,含義不明地冷笑了一下,這種氣急敗壞的時刻,她居然還保留着幽默感,“拉美西斯摧毀敘利亞,那是意外;可是你……我不覺得你這算是意外!”
謝微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pika卻忽然軟化下來,燈光下她的眼睛裏有淚水的晶亮,顫抖的嘴唇帶着果凍般的質感,下颔似乎比數天前更加尖削可憐:“……求求你,算我求求你……這樣繼續下去不好嗎?”
謝微似乎也萬分矛盾,他後退兩步坐倒在沙發裏,擡手撐住額頭,聲音疲憊:“……你讓我想想,明天吧,明天我給你答複。”
“好。”pika顯然也到了邊緣狀态,沒有多作糾纏,走出去後順手關好了門。我注意到她白皙纖細的左手上,比那顆小小的黑痣更明顯的,是幾道青藍色的、微微凸起的血脈。
在馮姨關切的問話出口之前,謝微已經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走進卧室裏。我一個箭步果斷跟上去,反手扣上了門,直盯着他蒼白的臉:“你給她用了堕天使?”
“你看出來了?”謝微并不驚訝,仿佛早料到我會料到,“是的……這個實驗很成功,像我計算時預期的一樣,堕天使直接作用于脊髓物質和經絡,不但提供最高等級的快感,還可以調節內分泌,讓過胖或過瘦的人恢複标準身材,甚至提高人類的敏銳度和智力,簡直完美是不是?”
我冷冷看着他,恨不得一耳光抽在那張清秀的面孔上:“可她上瘾了!謝微!對于你來說,所謂的朋友,兒時玩伴,和實驗臺上的小白鼠沒有分別是不是?”
“沒有!我說過無數次堕天使不會成瘾!”
“可她剛才在做什麽?別以為我猜不出來——”我逼近一步,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她在向你索要藥物,在你連續幾天拿我當擋箭牌斷掉供給之後,她已經成瘾了!”
我已經想到謝微可能有的應答,所以沒給他分辯的機會,一口氣說下去:“你口口聲聲說堕天使不會上瘾,可是你知道上瘾的定義本來就很模糊嗎?!你戒不戒得了蛋糕?戒不戒得了游戲?你甚至不能控制自己停止這個傷天害理的研究!——醫學上的東西我不懂,但我能想象沒有生理依賴的致幻劑意味着什麽——人會抱着它醉生夢死,比鴉_片還可怕!”
謝微下意識抓住我揪着他衣領的手,他的手指冰涼而微微戰栗,忽然慘笑出來:“……江然,你別說了。這些道理我比你更清楚……”
他像是被抽去骨頭一樣癱坐在床上,揚起臉來望着我,眼神像是面對屠刀的動物:“可是你不知道……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