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章
過去的路上謝微就跟我說:“其實小呂這人還挺有逼格的,可惜工作限制,總得跟一些小混混小妓_女打交道,時間長了氣質都快磨沒了。”
我嗤笑一聲不以為然,但也不得不承認,姓呂的外表相當具有欺騙性,比如現在這樣一本正經地走在太陽底下,誰也不會把他和巷子裏那種賊眉鼠眼的二逼毒販聯系在一起。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此人不僅耐看,還特麽有幾分書卷氣,一眼望去能給人一種肚子裏有點幹貨的印象,老天爺待這厮還算不薄,給了他一張衣冠禽獸斯文敗類高智商犯罪嫌疑人的臉。
幹這一行的普遍不會用真名,姓呂的那張日不落帝國TOP級高校的碩士學位證上寫的英文名是John。我和謝微對于□□沒什麽研究,看不出那文憑是真是假,不過這個英文名的本意是“耶和華所喜愛的”,倒和堕天使有緣分。
當然謝微沒忘了順勢黑一把機器貓:“你看吧,腐國留學有什麽了不起,花錢就能買一證出來。”
John呂在那家餐廳奢侈地訂了個能坐滿十個人的單間,一坐下謝微就把菜譜扔給我:“我最煩點菜了,沒意思。”
我對點菜也不太擅長,還是John伸手過來取走了菜譜,微笑道:“這地方我以前來過,兩位沒什麽忌口的話,我來點好了。”
我不置可否,目光落在他手背上,這家夥皮膚本來就蒼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接觸毒_品,看起來薄而幹燥,緊緊繃在手背上,好像一碰就會裂開,在幾處青藍色的血管微微凸起的地方赫然兩個針眼,像是最近輸過液。
據說瘾君子會很留意這些細節,不會把注射痕跡露出來被別人看到。他顯然也察覺了我的眼神,對視時的神态卻十分坦然,甚至還笑了一下。
不知為什麽,那個笑容給我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像是他封閉了自己不願流露什麽,可看在眼裏,卻覺得隐隐然心酸。
菜上得很快,沒多久一桌子都擺滿了。上齊之後,John和服務員簡單确定了一下就示意她離開,謝微也看出這厮有話要說,稍稍坐正了身子。
他也不廢話,端着酒杯開門見山地道:“前天,我認識的一個女孩死了。”
我們都明白,所謂認識的女孩實際就是一些跟他維持長期交易關系的妓_女,這些女性也許是先染上毒瘾才失足堕落,也許是過久了不人不鬼的生活用藥物麻醉自己,但無論哪種情況,這種人通常會有固定的藥物來源渠道,一方面是接觸的相關人等越少風險就越低,另一方面,毒_販和妓_女之間往往存在性伴侶關系。想到這裏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頓時覺得桌上的菜肴不再那麽新鮮幹淨,坐在我對面的這個人,看起來斯文秀氣,其實不知道身上帶不帶什麽亂七八糟的髒病。
謝微倒是表情如常,只是揚了揚眉梢表示驚異:“哦?”
John笑了笑,看起來他和那個女人沒什麽感情,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談新聞聯播:“她叫艾莉,真名我也不知道。說起來也許你有點印象,就是我們初次見面那天,你在那個破院子裏看到的女人。”
謝微端着酒杯的手打了個輕微的冷戰,似乎想起了什麽,卻沒接話。
John繼續道:“艾莉是自殺的。“
這句話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自殺死亡,難道和謝微的堕天使有什麽關系?
接收到我倆詢問的眼神,John點了點頭:“艾莉的死因是大劑量注射,但可以看出是故意的。她是不想活了。——當然,這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懷疑她自殺的原因是你給我的那種藥物。堕天使。”
謝微冷笑道:“你這意思是想怪我了?你一開始就選定了她來實驗這種藥物吧,出現這一結果難道不在你的預估之中?John,你丫傷天害理的事也沒少幹,跟我這兒是裝純還是賣萌呢,都是一個山頭的狐貍,誰給誰講聊齋啊。”
John皺了皺眉:“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死一個人沒什麽大不了,我找你來,是因為艾莉的死因和之前的一系列表現十分蹊跷,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謝微哼了一聲:“好吧,到底怎麽回事你快點說。”
John沉吟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然後才慢慢道:“是這樣的,我當初的确是選定了艾莉作為藥物的實驗品,一開始的原因,是因為她已經是個毒瘾很深的爛泥妹,即使真的死了也沒什麽。——兩位不要鄙視我,在我們這一行裏,事實就是這樣的。——艾莉服食堕天使的方法是口服,她通常的習慣是每天傍晚用藥,然後出去找主顧。即使我有意觀察,也只見過她第一次服食後的即時反應。那種反應……非常奇怪。”
我正想聽他講怎麽個奇怪法,John卻忽然跳轉了話題:“但更加奇怪的,是她服食數天以後的行為。兩位可能很難想象,在一個重度成瘾者的眼中,那東西代表着什麽,但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們可以為了它出賣一切。什麽金錢、尊嚴、感情,什麽人性,在你渴望藥物的時候,全都不值一提。”
謝微本來也有點不滿他的敘述方式,聽到這裏卻不由自主點了點頭,大概是想起了自己在美國的那段經歷。
John停頓了一下,流露出一種迷惘的表情:“我把堕天使交給艾莉的第四天,她來找我,那天她沒有化妝,也沒穿平時那種職業特征很明顯的衣服裙子,而她一開口更是吓了我一跳,她說她想戒掉。”
謝微睜大的眼睛裏寫滿了難以置信,John也苦笑了下:“當時她的依賴性之強,已經可以說回天乏術。但她哭着跟我說,戒掉之後要回老家去,不再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還有很多真情實感的話。說實在的,幹這個時間久了,什麽樣的爛人都見過,賣慘的哀求的,都習慣了,可我能看出那天她的話都是真心的……她求我借她點錢熬過這一段,之後出去打工還我。我不知道是什麽促使她有這樣的想法,但當時的确有些不忍,于是就答應了她。”
我忍不住道:“可她還是死了,而且是死于大劑量注射。”
John嘆了口氣:“即使成功,複吸率也接近百分之百,何況她那種情況根本不可能戒斷,我猜這也是她最終自殺的原因。或許是戒斷反應太折磨人,也或許是自己意識到戒不掉所以絕望了。——小謝,我今天約你來,是想問問,你的堕天使究竟是種什麽樣的藥物,竟然能讓一個堕落到那種地步的女人想要改過自新,甚至不能回頭就選擇自殺。”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我很好奇,你的藥竟然能喚起一個吸毒者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自尊和廉恥。”
謝微牽了牽嘴角,眼睛裏卻殊無笑意:“還在裝。——姓呂的,你當初聯系我,就是因為你試過堕天使了吧?”
他重重放下手裏的筷子,半直起身把臉湊近John,口氣冷淡:“你現在告訴我兩件事,或許還能得到你要的答案:一、你自己服食後除了快感,還産生了什麽反應?二、那個女人服藥後是什麽反應?實話告訴你,我願意跟你打交道,就是想知道這些,你再這樣吞吞吐吐的,咱們今天就一拍兩散!”
John卻像是不怕他的威脅,擡起臉直視着謝微,神情淡然:“你的堕天使不會有生理成瘾,艾莉也死了,所以即使散了,對我也沒什麽損失。但我不想一拍兩散,我猜你也不想,我們不妨各退一步,艾莉的反應我可以全部告訴你,但是我自己的——抱歉,也許有一天我們之間可以到無所不言的地步,現在我暫時還不想說。”
謝微瞪着他,他不僅似乎并不在意,還很溫柔地笑了笑。我突然發現,這兩人的側臉,甚至某種神态,都有種奇妙的相似。謝微磨了幾下牙,驀地重重坐回去:“好,成交!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