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章
我覺得謝微需要時間平靜一下,畢竟這樣乍然撕開從前的傷疤,心裏一定很不好過,沒想到極短時間內他就平複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好了,繼續說我的研究成果。”
其實我有點猜到了他的意思:“吃了你的藥,可以獲得比吸_毒還強大的快感?”
“是的。就像咪咪服了藥,它眼中看到的我們已經不是我們,可能是喵星的宮殿,或者堆成山的小魚幹。”謝微眯着眼笑笑,但我完全感受不到萌,反而有絲絲寒意“當然,也可能是……院裏的某只小公貓。”
“最後這個不可能,它做過絕育。”
謝微噗嗤一笑,補充道:“這種幻覺,是藥物作用到你脊髓中的潛意識密碼、通過經絡傳感達到的,因為來自于生命最本質的那些東西,所以快感也最強烈……這種藥被我命名為堕天使,嗯,它是個最貼心的小天使,能夠給你無上的快樂,用欲望操縱你。——怎麽樣,想試試嗎?”
他拉開寫字臺下邊的抽屜,拿出一只小藥瓶,那種異樣的光澤告訴我質料不是普通的玻璃,裏邊裝着大半瓶白色晶體,外觀看上去跟實驗臺上的那些沒有什麽分別。是的,它的主配料應該就是那東西,只不過被謝微進行了加工。
非常美麗的白色晶體,每一粒都晶瑩剔透,如同未經觸碰的新雪,散發着純潔甚至夢幻的微光,我卻不由自主地微微後仰,想跟那只握住藥瓶的手拉開一點距離。謝微的笑容依然文雅,看在我眼中卻有種說不出的妖異感,就像瓶子裏的藥,我不知道究竟是天使,還是惡魔。
“我跟你保證,這種藥絕對絕對沒有生理依賴,它只會給你純粹的歡愉和滿足,不必支付任何代價。”謝微帶點得意地說着,“我設計的配方是根據劑量大小決定藥效時長,而總體藥效不變。”
我覺得喉嚨發幹,呼吸不暢,不是因為他的話有多麽誘惑,而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恐懼,仿佛伊甸園裏的蛇對亞當夏娃說:“吃下這枚聖果,你将與神比肩。”
不,即使吃了它,與神比肩的也不是我,而是謝微,或者說,不是與神比肩,他制造出的不是堕天使,根本就是撒旦。
足夠讓心跳加快的緊張和恐懼下,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想避開,而逃避的方法之一就是提出另一個問題:“這個藥……就是你一直研究的東西,是不是?”
謝微一瞬間睜大了眼睛,那一絲魔鬼般狡黠又自得的笑意也僵在唇角,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問出這句話,停了片刻才回答道:“是的。你怎麽想到的?”
我再次張嘴,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幹澀得要命,不得不清了清喉嚨才繼續說下去:“因為你剛才提到研究這種藥物的過程裏有運算和模型構建……我想起你推算經絡傳感規律的時候……也是靠數學工具進行的。”
謝微眨了眨眼,才又露出自然的笑容:“是……你真聰明,居然猜到了。”
總算他不再慫恿我嗑藥了,我暗暗松了一口氣,以不容他思考的速度提出第二個問題:“那麽,經絡到底是什麽?”
“不知道。”
“……這像話嗎?”
“不像話。”謝微嘴上逗貧,卻無法掩蓋藏在眼睛裏的一絲迷惘,“如果你一定要問,我可以回答你:中醫上說,經絡是氣血、聯系髒腑和體表及全身各部的通道,是人體功能的調控系統。而在西方醫學上,經絡是細胞群、組織液之間交換能量通道,并且形成低電阻、神經信息和生物電信號的網絡叢群。”
“說人話!”
“你知道穴位是什麽嗎?”
“……”我怎麽會知道,我是個文科生。
謝微嘴角的微笑帶了幾分冷笑的意味:“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沒有人知道。你把一具屍體放在解剖臺上,劃開皮膚是脂肪層,是肌肉是血管是骨骼,但你找不到穴位和經絡。可你能說看不見的就不存在嗎?那些生物電都是存在的,我可以通過數學計算觸摸到它們運行和傳遞的規律。如果把人體比喻為地球,你的肌肉血管這些肉眼能見的東西是江河湖海,那麽經絡穴位就是地下河的暗流,那個終極的水源藏在脊髓裏,關聯着可再生的幹細胞和遺傳密碼。永遠沒有人能看見這些真正操縱一切命令一切主宰一切的東西。
“而堕天使釋放的物質會直接影響到你脊髓中的那條主幹經絡,制造出被放大無數倍也清晰無數倍的美妙幻覺,這種信號沿着你的經絡和穴位傳遞,改變視覺聽覺味覺等等一切感知……這才是生命的究極!是人類所能有的最大的愉悅!而且——不需要支付任何代價!”
我心裏的恐懼加深了一層,不是因為這藥物的原理多麽深奧難懂,而是謝微此時的表情:他臉頰上泛起病态的紅暈,雙眼亮如妖鬼,因為呼吸急促,胸口的起伏異常劇烈。也許,神話裏那個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的凡人,或者召喚出燈神的阿拉丁,那一剎那就是他這樣的表情。
果然,接下來他話鋒一轉,帶點遺憾道:“唉,可惜這都只是理論,我沒有一個機會去實驗一下……”
我提醒他道:“你已經實驗過了,咪咪。——不夠的話,還有這玩意兒。”
我指的是謝微新收養的流浪狗大黃,它不知什麽時候溜了進來,在主人腳邊蹭來蹭去。
謝微放下藥瓶,彎腰撫摸黃狗背上的皮毛,望着那雙溫馴的眼睛笑笑,然後任由它在腳下撒歡:“江然,在翰雅工作了這麽久,你應該知道,對于一種藥物而言,動物實驗的意義遠遠比不上人類。正常的醫學上,一種藥物的上市通常費盡時間和氣力,更何況堕天使是比藥物複雜得多的東西,沒有人體實驗是絕對不行的。”
他重申了一遍:“我用人格擔保,它不會有任何毒副作用,也不會形成生理依賴。”
滾吧,別說你的人格,你用愛因斯坦的人格作保都沒用。這輩子我絕不會沾這種東西,就算是悲傷難過求不得,不真實的悲傷也遠遠好過虛假的快樂。
大概我神色間拒絕的意味太過明顯,謝微倒也沒有強迫,只是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無所謂吧,反正這麽偉大的存在,總不會埋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