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7 章 自家做賊
“誰?”裴主簿一愣。
韓致遠指指從外室到書桌前的一串鞋印,“就是在我之前來過的那個。裴主簿不會是忙得沒發覺有人進來吧?”
“哦,韓公子是說衙門裏管戶房的翟書吏吧?他之前給我遞送申請調借官銀的公文,算了一份賬單讓我看看。”裴主簿從桌側拿起一份文書遞給韓致遠,“就是這個。”
韓致遠接過文書。
文書中夾着一張紙掉出來,落在桌面上,韓致遠順勢低頭掃了眼。
“這都是翟書吏之前算的漳州府庫銀虧空數額,多年下來可是不小的數額!”裴主簿拿起那張紙,氣憤地拍在桌上,“這就是他們留給朱大人的爛攤子!”
韓致遠将文書大致看了眼,便還給裴主簿,“韓四說看着身影熟悉不知道是誰,原來是這個書吏。”
裴主簿将那份庫銀虧空賬單家在文書中放回原位,“我剛已經看過,大致沒什麽問題,之後便呈給朱大人過目,确定無誤之後便發往建寧府,希望能從建寧府調借一些官銀來應急。這份虧空賬單,只有等眼前的事情結束之後才顧得上處理了。唉!韓四之前在外面?”
“如今不太平,我讓他在府衙裏來回多轉幾圈。”韓致遠若無其事道,“之前在臨安韓家,他也當這份差,不跑反倒不習慣。裴主簿,我看剩下的那幾本也用不着查了,早點睡,明日我打算去天慶觀,裴主簿若有時間,還請同行。”
“哦?”裴主簿悄然掃了下韓致遠擋在身後的刑房書吏,“韓公子要去天慶觀?”
“是啊,去看望一下何四娘他們,畢竟那些拳館弟子幫州府出了不少力。朱大人事務繁忙,就不要他親自去了,由裴主簿出面也是一樣。當下是有些無可奈何,但總該表示一番心意。”
“韓公子說的是,明日我與公子一起去天慶觀。”裴主簿拱手道。
“我先行一步。”韓致遠回禮,折身走到門口,提起燈籠,出了內室。
從內室門口到外室屋門不過五六步寬的距離,與在內室裏不同,這五六步距離的腳印比較雜亂,但可以看出屬于同一個人。
韓致遠悶聲不響地出了刑房,向東走,穿過府衙正中的大堂,來到另一側的吏、戶、禮三房所在,一路黑燈瞎火,只有手中的那盞燈籠搖搖晃晃。
對面走來一個黑影子,近前認出是廉輝。
“廉捕頭。”
“韓公子,這麽晚沒睡,有什麽事要做?”
“廉捕頭不也是在外走動麽?”
“身為當差的,我習慣四處查看,尤其這段時間。韓公子該不會也是為了查看吧?這種事應該韓四做才是。”
韓致遠提着燈籠指指吏房的方向,“打算去吏房查個人。正好趁天黑,不想被廉捕頭給撞上。”
“去吏房查人,應該是要查哪一任的官員。可州府衙門不是刑部,韓公子這個‘趁天黑’不太合适吧?不知可否告知,韓公子打算密查哪個人?有個人引路比較好。”
韓致遠直言,“我想查一下二十年前這裏的知州大人是哪位。”
“二十年前的知州大人?怎麽又扯到那麽遠?”廉輝詫異。
韓致遠解釋,“裴主簿剛在刑房那邊翻出一樁舊案,我見有點問題,想知道當時的知州是哪一個。”
廉輝更是奇怪,“那案子與如今發生的案子有關?”
“不知道,只是其中有開元寺僧人的身影,有些疑惑。裴主簿打算等明日找吏房的人調閱漳州府衙的內存檔案,我覺得趕早不趕晚,趁天黑先查出來,免得明日又有什麽耽擱。”
“朱大人可知道?”
“這麽晚了,我沒叨擾他老人家。”
“跟我來吧。”
廉輝折身,帶着韓致遠朝吏房走去。
吏房鎖着門,廉輝從旁側撬開窗子翻進去,“真沒想到有一日會在自己家裏做賊。”
韓致遠将燈籠熄滅,跟着縱窗翻進吏房,“沒辦法,衙門人多,可信者少。若有耽擱,說不準走漏風聲,等明日來查,那份檔案就不見了。為着一件沒多大把握的事查問吏部,別說耽擱時間,這請查書我也不好寫。”
吏房與刑房一樣,也是分內外室。
廉輝進入內室,點燃桌上的油燈,拿起來照亮,進了旁側耳房,“二十年前的任命記載不知道放在哪一摞?”
韓致遠掏出夜光石,選中最裏側木架一一查看。
廉輝則從他旁邊的木架查起,“這是乾道元年至乾道九年的在任官員記載。”
韓致遠朝廉輝走去。
廉輝從木架上抽出那份名簿打開,“乾道六年到九年,謝方知漳州。是個叫謝方的。”
“謝方?”
韓致遠不記得在臨安為官的人中有叫謝方的,時隔近二十年,如果此人還在朝為官,又沒有高升的話,應該還是在地方做官。
“知道了。”韓致遠将夜光石收起。
廉輝把名簿放回原處,與韓致遠又前後翻窗出了吏房。
韓致遠從窗子裏把熄滅的燈籠提出來,打了個哈欠,重新點上,“真是不早了,我得回去睡會兒。”
“韓公子,告辭。”廉輝目送韓致遠先一步離開之後,才折身向另一邊走去。
回到西廳,韓致遠先在門口站了站,等着有人跟進庭院,才又朝院中走了幾步。
“韓公子。”來人是朱熹身邊的另一名親随,名叫朱武,朱威的弟弟。
韓致遠道,“什麽也沒發現吧。”
“是的,廉捕頭傍晚時從朱大人那裏離開,到剛與公子見面之後回房去,沒有什麽可疑行蹤。小的怕廉捕頭發覺,倒也沒敢跟的太緊,但看的清楚,行蹤上沒有詭異之處。”
“他都去過什麽地方?”
“除去跟公子去了吏房之外,曾去東廳安撫幾位夫子,還去東偏院看望那位發病的夫子,天黑前與六房幾位書吏一起補吃的夕食,其他也沒什麽了。”
“知道了,你可以休息去了。”
“小的告退。”朱武拱手退下。
韓致遠回房洗了把臉,離天亮還有點兒時間,躺到床上歇口氣。眼睛一閉,突然冒出慕清顏的影子,竟攪得他迷迷糊糊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