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好人不逃命,禍害遺千年
“祝你新婚愉快,還有……節哀順便。”瞳雪不鹹不淡地說着,從半空中出現,用指風切斷了幾截纏向高長恭的極細血線,用比飄落的細線更輕的聲音翩然落地。
“過來,高先生是有夫人的人了,摟摟抱抱像什麽話。”他說着,很自然地攥起醜門海的手,和她十指交握,把人拉到自己身邊。
醜門海任他牽着,雖然很想回一句“現在已經沒有了”,看了看對方溫柔到可疑的神色,她識相地閉嘴。
血獸已經完全現世,在能力上豈是過去可比。就算看到魑魅魍魉截殺失敗,所有的敵人都到齊了,也是有恃無恐,正好方便自己一網打盡。在地獄中以一日為一年,被污染成天下至濁之物,他鳳千久最看不得別人開心,見狀不由在一旁涼涼的口氣揶揄:“瞳雪,你那時棄她而去,今日又留她做餌,難道不想知道我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麽?”
醜門海把腦袋垂得低低的,感到瞳雪的手攥得更緊了。
“瞳雪,你別聽他的……我沒有……”
辯解的話得到了瞳雪眼神複雜的一瞥。她不說話了。
看到有眉目,唯恐天下不亂的鳳千久繼續挑唆兩人關系。
“你自然是不知道其中滋味的,不過我不介意告訴你,我讓她又哭又叫,對我求饒了好多次……”
其他三個人一臉不信和不屑,耳朵卻是豎着的。
大花用爪子拍上耳朵,醜門海教育過它:假話可以聽,下流話不能聽!
當事人醜門海在一旁裝聾作啞,沒有被握着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指尖冰涼。
她慢慢抽出放在瞳雪手掌裏的手,又被對方握起。握起來她又抽出來,然後又被握起來,反複幾次。她妥協,最終只能任由瞳雪牽着自己。
血獸也太沒公德心了!她在心裏咬牙切齒。
“原身就是一灘泥漿的怪物,你還能指望他怎麽樣?”瞳雪溫聲勸慰,攬住她的肩膀,給她順了順頭發。
說話間,目光流轉,給了鳳千久一個“誰也拆不散我們”的挑釁眼神。
親友團在後面助威鼓掌,人多勢衆。如果有投票環節的話,鳳千久必敗。
“瞳雪!”血獸何曾經受過這種失敗,恨得咬牙切齒,腳下影子扭曲變成漩渦,無數血色的藤蔓把整座房屋包圍起來。
“與我一戰!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資格狂妄!”他長發無風飄動,身邊的血肉堆砌纏繞出一個座椅的形狀,鳳千久一撩下擺坐了上去。血肉在不斷變形,最後竟分離出一個一個單獨的實體,身高丈餘,身上有數支手臂,持各種武器,面目模糊猙獰,猶如八臂怒目金剛。
“這是我最近領悟出的血鬼,你要不要先會會他們?”
“我比較喜歡那個血沙發,随時随地都能坐下。”大花悄悄給大壯說。
“會不會坐一屁_股血?”大壯深感懷疑。
說話聲音剛好夠這幾個人聽見。大家都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鳳千久。
面對挑釁,瞳雪漠然地看着對方。
“很抱歉,雖然我很想把你打得連形狀都沒有,不過我不插手任何事。”自己不介入任何事情,最多陪醜門海演演戲,保證她的安全,否則也不用醜門海用那種讓他上火的方式拖住血獸了。
“只會讨口上便宜的家夥!”鳳千久被激怒了,召喚出更多的血藤凝成各種形态的血鬼,目标不再是瞳雪一人,還有一旁的大壯等人。十幾個血鬼一同振了振手中武器,沖了上來。
“來得好!”高長恭眼前一亮,運起劍式,只一劍便砍斷一個:“早就等得不耐煩了!”
“不堪一擊!”他大笑一聲,覺得這種水平真不需要自己出馬。
“長恭。”孫大壯握住他的手腕,搖了搖頭。手上黑爪斜揮,刺入一個血鬼,傷口立刻恢複成原狀。
他只得用上更狠招式,把血鬼用指力捏得支離破碎,不再成型,血鬼才倒在地上。
剛才高長恭砍斷的血鬼在這期間先是融化回無形的血色漿液,又重新組合出身軀武器,不知疲倦地沖了上來。
“原來是想磨死我們,打得好主意!”高長恭咬牙。
“用速度壓制試試。”蕭晨說着,側身甩出一條九節鋼索,環手一繞一勒,從中間橫着斬斷了一個血鬼,趁它還沒有恢複原形時又放倒一個。
鳳千久嗤笑一聲:“原來連你也有兩下子。”
兩個血鬼的身體融在一起,形成了一個更巨大的血鬼。
蕭晨沒有理會鳳千久的嘲意,仔細觀察一番,發現這些血鬼不管是移動、攻擊還是重組,身上都連着一根或幾根血藤。
“射賊先射馬!”他出聲提醒,雙手夾住鋼索招架最壯大的血鬼。
“擒賊先擒王!”瞳雪輕笑一聲接道,周邊區域的血獸肢體忽然像潮水般退去,幾人站在幹淨空白的領域裏,血獸的力量被隔離開來。幾個血鬼失去了補給,一旦被擊中,便如出水的泡沫般消散無蹤。高長恭發洩着自己的憤怒,擊、刺、點、劈、撩,毫不留情,幾招下來便消滅完所有的血鬼。
“這也是領域,竟然……淩駕在我的之上……你是什麽東西!”鳳千久面色鐵青,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空白的地面上,手指深深插_進身下的座椅,挑起無數的血肉,狠狠砸在地上。
“你算什麽東西!”瞳雪傲然回道。
“要戰,便與我戰。” 醜門海放開瞳雪的手,跨過分明界限,站在厚厚的血肉裏面。黑紫色的焰鞭下垂,盤繞在腳下,燒灼得藤蔓滋滋作響。鞭身看似柔軟,實則蓄勢待發。大花上前幾步,與她默契地站到一起。和剛才的散漫不同,現在的谛聽鬃毛蓬松豎起,露出利爪獠牙,尾部有力地甩動,身體前弓,擺出示威的架勢。
“好。你若輸了,我便要在你身上試試種種手段,讓你求不得生求不得死。”鳳千久霍然立起,雖是在笑,語氣森寒,催動起藤蔓如指示臂,只用最簡單的撲擊和切割,卻比起宋東祁只是借用血獸的力量要厲害百倍千倍。
一人一獸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為越簡單,有時就越致命。
大花是鎮邪的正氣之體,撕咬撲剪,它占不得便宜,血獸也一時近不得身。
醜門海一面把火焰提升到黑色,幫助大花牽制鳳千久的動作,一面朗聲問道:“大花,你可記得地藏菩薩對你說過什麽?”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大花中氣十足答道。
“那麽你現在該做什麽?”她又問。
“照鑒善惡,察聽賢愚!”大花說完咆哮一聲:“血獸是個混蛋加笨蛋,鑒定完畢!”
“鑒定完畢鑒定完畢鑒定完畢……”它的聲音太過洪亮,整個馬楠島都響徹着回聲。
鳳千久一愣,沒想到這地府的異獸才正經了一會兒,就又說出這種半吊子的話來。
“上來!”
大花怒吼一聲,變成十米高的巨獸,撐破了房屋。瞳雪抱着醜門海翻身上了它的背脊,其他三人也躍了上來。
磚瓦碎落,揚起灰塵。鳳千久伸手格開,卻被什麽無形的東西纏住了肢體。
四面牆壁上刷的白漿如同栖息其上的蝴蝶,受了驚吓後扇動翅膀飛離,還原了房間的原狀。
在粉刷層內,畫着密密麻麻的符號。
“這個陣!”鳳千久大驚之下用力掙紮起來,越掙紮困得越緊。
血獸、谛聽、埋在粉刷之下的大陣。
而“鑒定完畢”是啓動大陣的關鍵詞。
……齊活了。
鳳千久憤怒裏集結所有的力量,想在片刻之內沖破可以困他多日的陣法,卻見大花向自己撲了過來。
“你殺不死我的!”他獰笑,閉目任憑谛聽攻擊自己。
“我沒想過與你硬拼,我只是想讓它幫我們逃跑而已。”醜門海的聲音,随着一獸幾人一起消失了。
是了,谛聽可以跨越三界,瞬息萬裏。
萬裏又如何?
醜門海用計取了自己的血液,自己也有她的血。
只要有她的血液,有這個為引,很快就能找到幾個人。
他惬意地躺在陣中,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瓶身用寒精打造,可以保證裏面的血液不會凝固。
他滴出一滴在掌心,用舌舔舐,仔細品嘗其中滋味。
鳳千久的臉色難看起來。
“人造血漿?”
須臾,陰郁的五官扭曲成愉快的表情“哈哈哈!人造血漿!”
“太可愛了……越來越忍不住想好好愛你,逃跑了正好,否則怎麽能繼續玩下去呢?”
……
那時大花一個撲躍,竟然穿過被縛在陣中的鳳千久,帶着背上的幾人直直落入黑色的甬道。
其實它穿越的不是空間,而是同時帶四個人回溯時光。
鳳千久只見過地府的谛聽,怎知大花的本領。恐怕一見到大花那癡傻的樣子,就已經把它看得比地府那只還要無能了幾分。
然而,地府的谛聽是公交巴士,家養的大花是私家車。
即便是賓利巴士和奧拓的區別,也還是奧拓大花贏了一籌。
因為公交車再貴也使線路單一,私家車就靈活機動多了。
坐在大花的後背上,瞳雪一反剛才溫柔體貼的模樣,惡狠狠地揪住醜門海的領子。
醜門海把頭偏向一側,露出欲言又止的可憐表情。
瞳雪惡狠狠逼問:“說!當時趁我不在,又亂吃什麽東西了!”
“是不是米飯和湯混着吃了?還是光吃零食不吃飯了?嗯?”
“阿嚏!”醜門海突然打了個噴嚏。
“冷不冷?”瞳雪趕緊拿出一件風衣給她披上。
“不冷,”醜門海翻起七八層袖子給他看:“估計是有人說我壞話呢。”
……
所以說,鳳千久實在是沒有插足的能力和可能啊。
“如果猜得沒錯,那家醫院本來的位置就是在馬楠島。”路上,醜門海給幾個人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到自己那天所處的包廂是百年前的醫院病房,在裏面還進行過各種慘絕人寰的詭異實驗,三人感到一陣陣惡心。
醜門海繼續說:“通過天輪溯元陣,我們回溯的是已經被血獸吞噬的鳳千久的過去,所以如果能把鳳千久召喚血獸的事扼殺在萌芽狀态,再回到剛才的時間點,血獸就會消失。”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直接回到過去?”高長恭不太理解,一邊擦拭着自己的劍,一邊問道。
“如果我們直接回到過去,”醜門海解釋:“我們将面對的是各種人的命絡交織在一起搭建而成的空間,哪怕只改變他一個人,也會影響無數相關的人,從而改變整個歷史。”
“那不是很好嗎?”孫大壯也覺得很納悶。
蕭晨拍拍他:“如果是那樣,我們只會創造一個沒有血獸現世的新未來,卻不能救下已經存在的那個歷史中的人,對不對?”
醜門海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把血獸從這段歷史裏剝離出去。”
孫大壯欽佩地看着他,不知為什麽看到蕭晨厲害,自己心裏特別高興。
高長恭似懂非懂點點頭,反正跟着去就是了。
大花在黑暗的隧洞裏飛了一陣,四周什麽景致都沒有。
大花一邊飛,一邊不住地絮絮叨叨。
“剛才那個人是誰?怎麽腳底下踩着通往血池的通道?你說那血獸出來的時候會不會把他給頂倒了?還有,我最受不了這種身上穿着繡花牡丹的人……”
“山茶。”醜門海打斷。
“你觀察得倒挺細。”瞳雪冷着臉、酸溜溜地說。
“山茶就山茶吧……我說啊,其實山茶還不如牡丹呢,昔日有人做詩誇贊牡丹,說那是國色天香,至于山茶麽,總歸是要差那麽一截……雖然說各有所愛吧,這麽大年紀了穿那麽一身總是不合适的……做人,不僅要善待自己,也要适當地遷就周圍人的品位,拿宋東祁來說,他雖然也穿得古典,但起碼沒有穿個繡花鞋扭來扭去……好吧,剛才那人也沒穿繡花鞋,但是,鞋子的底太薄,看起來不像話……BALABALABALA……”
“閉嘴!”瞳雪怒了。
谛聽立刻噤聲,過了幾秒鐘又開始小聲地嘀嘀咕咕。
“剛才聽完始末,我覺得自己不恨宋東祁了……而現在,我衷心佩服他。”蕭晨嘆了口氣,把孫大壯的手掌抓過來堵耳朵,孫大壯把臉埋在大花背上,高長恭撕了塊布把腦袋圍了好幾圈,看起來很有異域風情。
“嗷嗷嗷!”看到前方有一個光點,光亮越來越明顯,大花四足發力,一路狂奔過去。
高速的飛奔揚起一陣狂風,吹在衆人臉上。
“沖啊!”高長恭帶着個大布包頭哇哇亂喊。
“我們的目标是?”醜門海扯着嗓子,想要壓過獵獵風聲。
“沒有血獸!”衆人齊吼。
“風太大,我聽不清楚……”大花得意地哈哈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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