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4 章 燈籠

程牧游垂下眼睛,“淑媛就算有錯,可她畢竟是迅兒的生母,他們母子之間的情分不會有假,我們又怎能妄加幹涉。”

“老爺許是白天不痛快,這才又想起夫人的事情,所以一時氣急,便讓我将夫人的東西通通燒掉,可是明天我們就要走了,這些東西又該怎麽辦呢?就算我們不動,老爺也不會讓它們再留在程家了。”

程牧游低頭想了一會兒,這才對蔣惜惜說道,“你今晚将東西都收拾好,留幾件淑媛生前的衣服帶回新安,剩下的,明一早便送到岳丈家中,他們定會妥善保管的。”

蔣惜惜臉上露出了笑意,“還是大人的法子好好,東西我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再看看有沒有遺漏下的,全部收拾妥當便給段家送過去。”

話落,她便走進屋子,可是沒過多久,又匆匆走了出來,手上卻多了個白色的燈籠,“大人,您看這燈籠,它在夫人的櫃中放着,收的好好的,這也是夫人的東西嗎?”

程牧游神色一滞,思緒猛然回到自己大婚的那個晚上,他喝了酒,雖然未醉,但父親怕他走夜路摔着,所以将一只燈籠遞給他。只不過,那時的燈籠不是白色,而是鵝黃色的,裏面點燃的紅燭更将它映得紅燦燦的,格外喜慶。他一路走到婚房,進門後,便将燈籠放在桌案上。第二天醒來時,卻看到燈籠被淑媛擦拭的幹幹淨淨,還在上面罩了一層布,擺放在床頭。他覺得奇怪,便問她為何要這麽做,淑媛只是羞怯的笑,卻什麽都沒有回答。

一晃這麽多年過去了,這燈籠早已褪掉了顏色,只是他沒想到它還在這裏。

“大人,這燈籠還要嗎?”蔣惜惜的聲音将他從思緒中拽出來。

程牧游“嗯”了一聲,“留着吧,它被她保存的這般好,一定有特殊的意義。”

蔣惜惜疑道,“一盞燈籠罷了,能有多要緊的,難道是信物不成?”

聽到信物這兩個字,程牧游心裏“咯噔”一下,又一次将目光轉向那盞白色的燈籠,心口一時間湧進了千思萬緒,卻無法将它們捋個清楚分明。

正胡思亂想,院外忽的閃過一個人影,程牧游“騰”的站起身,“誰在那裏?”

外面的人猶疑了一下,還是款步走了進來,原來那人竟是李玉珊,她見被人發現,倒也不慌,笑着沖程牧游說道,“小叔,怎麽這麽晚了還不歇着,明天一早不是還要趕路?”

程牧游行了一禮,蹙眉疑道,“今天是嫂子大喜的日子,怎麽都半夜了還不回房?”

李玉珊笑笑,“你哥哥吃多酒了,我想去給他找點解酒的湯,可是對程府還不熟悉,就走到你這裏來了,小叔,你可莫要怪我。”

程牧游淡淡一笑,“怎會,不若我讓惜惜帶嫂子到竈房去吧,省的嫂嫂再走錯路。”

“這樣也好,那就有勞蔣姑娘了。”

李玉珊說着便和蔣惜惜一起朝院外走去,程牧游見她們走遠,才将那只白色的燈籠拿起來握在手中,不知過了多久,迅兒的呓語聲從屋內傳出,他這才将燈籠放在竹床上,朝屋裏走去。

***

葡萄藤的葉子長得十分茂盛,郁郁蔥蔥的,把整個葡萄架遮蓋得嚴嚴實實。右耳站在這頂天然的大傘下面,手舞足蹈的沖晏娘比劃着,“姑娘是何時修成的三昧真火的,我竟不知道?手那麽一拍,火海便從天而降,将三千陰兵全部卷走,簡直是威風極了。”

晏娘沒理會他,兀自摘了顆葡萄放進口中,嚼了兩下,将核吐在地上。

“姑娘不是說過,當年那老道就是在紅蓮池中,用三昧真火将你燒得體無全膚,這才不得不再去尋一張好皮,可你怎麽倒将他的功夫學到手了。”

晏娘懶懶看他一眼,“吃一塹長一智,總不能每次都被他擎制,這三昧真火既可‘生得定’,亦可‘後得定’,只要心體寂靜,離于邪亂,便可以修得,”說完,她淡淡掃了右耳一眼,“但是像你這樣,吃了睡睡了吃,恐怕用上三五百年,也難以煉成。”

右耳冷不丁又被羞辱,口中不滿道,“姑娘本就是修道的大才,頗有慧根,我怎麽能比。”

晏娘沒注意到他的頹喪,又摘了顆葡萄放進嘴裏,眼睛卻盯着對面的高牆,“右耳,在遼陽我走了之後,程牧游可曾說過什麽嗎?”

右耳一怔,旋即道,“他說是有人刻意化作這老道的模樣,別人識不得,他卻認得,”說到這裏,它突然用兩只毛茸茸的爪子捂住額頭,“不對呀,我的靈眼怎麽在他這裏不起作用了?”

晏娘将它抓到自己面前,對着它額頭中心的那只眼睛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突然揪了顆葡萄放在手心,“右耳,看着我,讓我認不出這是葡萄。”

右耳依言用眉心的眼睛盯住晏娘,過了一會兒,秉着氣說道,“好好了,姑娘現在看這葡萄是什麽?”

晏娘低頭,“桃子。”

右耳長呼出一口氣,“看來我的靈眼并沒有失效啊,姑娘都認不出來這是葡萄。”

晏娘頹然松開手,柳眉越蹙越緊,“是啊,你的幻眼術不可能不起作用,那他是怎麽認出我的?當時我便覺得不對,因為我走後,他們竟然然沒有追過來,現在看來,是因為我的身份已然被他識破。”

右耳不解,“識破又會怎樣?那程牧游回來之後也沒說什麽呀。”

晏娘輕輕搖頭,目光飄向遠處,“就是因為什麽也沒說,我才更覺得奇怪”

右耳聽不懂,“那就別管他了,倒是那道士的事情我想不明白,他當年為何叛了大遼投奔大宋?又為何在十年前差點要了姑娘的性命?”

晏娘冷哼了一聲,眼中閃出兩點寒光,“右耳,你要記住,叛徒的血是涼的,他們為了一己私利,可以賣主求榮,無論在哪個陣營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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