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9 章 鬼火忌日

“你這是什麽意思?!”趙惇聽出韓致遠話中有話,“你以為太上皇是因為朕是他的兒子,所以才故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請陛下繼續講述。”韓致遠後悔自己多了句嘴。

“朕以為從此便沒事了,太上皇将此事壓下,什麽人還敢提及?”趙惇接着道,“可是那個白安,偏偏不老實,竟在暗中聚集莊文太子身邊的舊人,打着為莊文太子報仇的名義對抗朕。就是他,死死認定一切都是朕的主謀,最開始懷疑是朕對莊文太子下手的也是他。據朕查知,他們的聯絡印記便是你手中的這枚花紋印。”

花紋印?

韓致遠拿起手中的圖紙,再次打量。

“那枚花紋印是莊文太子在世時親手所刻,字體是他獨創的盤花體,字中見花,花中顯字,本是玩樂之物,莊文太子對自己的刀工并不滿意,只刻了那一枚,那枚花紋印章便成了他的絕作,用處也極少。莊文太子身邊的人都以能夠得到其蓋有這枚特殊的花紋印章的畫作為榮。朕當年曾取笑說,這枚被他看不上眼的花紋印章反倒成了他特有的‘玉玺’,還被訓斥口無遮攔,從此莊文太子就不知将那枚花紋印丢棄到何處,朕再沒見到過。”

“直到發現白安等人拿此印做聯絡印記,朕才再次尋找它的原品,但還是一直沒有找到。經查驗比對,白安他們用的也是根據畫作上的朱砂印記僞造的仿品。可笑就可笑在,白安想拿出莊文太子的一個具有代表性獨一無二的物件為信物,可是經朕密查,花紋印原品也并不在他的手中。在朕看來,那枚花紋印肯定已經被莊文太子毀掉。莊文太子是怎樣的人?太上皇與高宗皇帝都說他寬厚忠義,怎麽可能讓‘玉玺’一說流出,授人以柄,污他清白?”

“于是,朕以尋大皇兄舊物為名,直接向白安追問花紋印下落,白安肯定不可能交出來,可是卻提醒了其他人,有好奇心重的人便想親眼看一眼莊文太子的遺物,白安怎能拿得出?若他百般推诿,便是與衆弟兄隔着心,可他若承認說自己手中其實沒有此物,那他這個自稱受莊文太子托付之人的地位便被動搖,不論怎樣都會被人懷疑其用心,一堆人各持己見便發生了內讧。恰恰就在那個時候,當初在艮山替朕斬殺‘刺客’而立功的人除張成和與另外二人外,其餘人等全部被暗殺身亡。”

說到此,趙惇特意瞅了韓致遠一眼。

韓致遠怎能看不懂這一眼的意義?

那些被暗殺的人怕是皇帝使用的又一次“苦肉計”,是皇帝對莊文太子舊人下手而制造的有力說辭。

那些人做了皇帝的劊子手,才是被真正的滅口。

見韓致遠沒有什麽反應,趙惇繼續道,“聽聞消息的太上皇震怒,派侍衛司乘虛而入,将一幹打着莊文太子名義結黨營私之人剿捕,因為無法确定誰是暗殺行兇的刺客,太上皇仁慈,最終這些人留下了性命,全部被流放吉陽軍等地。當時精通建造術的白安正負責為莊文太子修繕攢所,暫時留在臨安。”

“事發後,白安悲憤交加,竟然尋機真的刺殺朕,證明自己對莊文太子一片赤誠。朕知道,承蒙莊文太子救命之恩的白安一家視其為再生父母,他雖然要殺朕,可對莊文太子的心不能否認,朕也是看在他對莊文太子忠心耿耿的份上,在他刺殺失手被俘之後,朕還是寬恕了他,不與他計較,把他放了,甚至還替他隐瞞刺殺真相,讓他能夠繼續為莊文太子修繕攢所。”

“可是後來沒多久,白安得了重病,朕着實以為此病來的蹊跷,曾派成和跑到寶林院去看望,白安那個犟驢又跟成和生了口角,并且竟然說出了艮山血案的真相,原來當時朕做的一切都被躲在暗處的他全部看在眼裏。他交給成和一張圖紙,正是攢所的地形圖,還特意在本該置放莊文太子的棺木處畫了一個小人兒,那個小人兒與現在拿在你手中的那張紙條裏的人不一樣,沒有着通天冠服。成和,你來說吧。”

趙惇将話題轉交給張成和。

“是,官家。”張成和道,“當時白安一臉陰笑的對小人說,他在莊文太子的攢所棺木中留下了詛咒,那個小人兒就是官家,詛咒官家必然不得善終。還說待艮山鬼火遍布時,便是陛下的忌日。小人以為,這不過是白安記恨胡言,一逞口舌之快,不足為信。更何況後來沒過多久白安便死了,當時小人倒是沒看出白安生病的端倪,大夫說是其對大皇兄思念成疾,郁結成了心病,後令大腦受阻影響到身體血脈,造成癱瘓,終撒手人間。白安下葬的那一天,小人還親自去看過,親眼看着他的遺體焚燒成了灰燼,骨灰留在寶林院,說是要永遠陪伴莊文太子。”

“可是,不僅艮山燃起鬼火,臨安城中也時有鬼火閃現,謠言四起,令陛下惶恐不安,而且又出現了這張棺木圖畫……”韓致遠恍然,“草民知道了,陳秀娘留下的這張紙條并不是給草民的,而是想借草民之手傳給陛下,提醒陛下憶及舊事。陛下派殿前司接手艮山事宜,也是怕那裏留下對陛下不利的東西。”

所以,時隔二十多年,突然再次看到同樣的畫,莊文太子的花紋印,曾經玩兒過的飛鳥座,再加上艮山燃起的那把火,趙惇剎那間就想到了白安留下的詛咒,這些布局似乎印證了一個死人留下的谶言“鬼火忌日”,令他在韓致遠面前無法掩盡惶恐。

惶恐的心神在趙惇一段段講述之中漸漸平複,“是,本來朕也不把白安的話當回事。朕也不會忘記是有人刻意在暗中引導朕,所以即使不把白安的話當真也時時刻刻處處小心,直到朕做了太子,做了皇帝,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位登九五,朕雖然沒有抓住那個藏頭藏尾的人,也以為他已經沒有能力再對抗朕,不知早已縮到哪個角落,朕沒想到時隔二十年,陳年舊事會再次被掀開!朕也沒想到,白安死了,他的兒子會頂替他繼續暗中使詭。”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