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退學
丹青生剛剛一擡頭，便看到韓柳學那張殺氣騰騰的面孔。
“韓，韓先生……”丹青生頓時就是一激靈，差點把劍給拔出來。
“你好，你真的很好……”韓柳學咬牙切齒：“老夫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即便是聖人，都不被你放在眼裏啊。”
丹青生一陣尴尬：“韓先生說笑了，學生怎敢。”
“哼，我看就沒你不敢的事！”韓柳學這話，倒是也算說到了點上。
韓柳學是憋着氣想大罵丹青生一通，但話到嘴邊，卻立馬變了味兒。
“你剛才寫的文章……能否再抄閱一篇于我？”
韓柳學這話一出口，其他人的耳朵也都豎了起來，幾個太學博士，更是向前走了好幾步。
荀子走之前雖然沒明着交代，但也說将會把《師說》此文傳閱天下。聖人要做的事情，韓柳學等人自然不能搶着做。但提前觀摩下，想必聖人也不會介意。
“韓先生想看，學生敢不從命。”丹青生遲疑了下，繼續道：“只是學生，還有一事想要告知先生，還望先生不要見怪。”
“有什麽你盡管說。”韓柳學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示意旁人拿筆墨過來。
今天韓柳學已經覺得很長見識了，随便丹青生再說什麽，他都不會再覺得荒謬驚訝。現在他最關心的，是丹青生方才所寫文章。
丹青生深深一躬：“學生想退學。”
“沒問題，不就是退學……”韓柳學下意識的應了一句，才覺得不對勁，聲音一下高了八度：“你剛說什麽？退學？”
丹青生面帶歉意，輕輕點了點頭。
因為大學生孫廣的引薦，丹青生現在已經等同太學士子，只是還未正式入學。可剛剛到賀州太學的第一天，竟然就要退學……
韓柳學，幾個太學博士，和一衆圍觀的士子，都神情複雜的看着丹青生。不過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什麽驚訝的表情。
只有一直失魂落魄的周敏多了點精神，大聲喝斥：“你說什麽？你把太學當什麽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周敏現在是想轉移矛盾，盡可能減輕身上的壓力。荀子雖然沒說要懲罰，不過周敏清楚輕重，知道韓柳學早晚得收拾他。
“你給我閉嘴！”韓柳學惱火的打斷了周敏。
随後又将目光轉向丹青生，自嘲的一笑：“是了，今你入了聖人法眼。賀州太學這座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先生誤會了。”丹青生拱手道：“學生早有此打算，與聖人無幹。”
這話在韓柳學聽來頗為虛僞，面露不悅：“這麽說，你莫不是因文燈心生芥蒂？”
“亦非先生所想。”丹青生再次否認，解釋道：“今日前來，便是想和掌院先生說這件事。學生，準備入州學。”
“什麽？”韓柳學這下是真的吃驚了，其他人更是一臉愕然。
如果丹青生因為小心眼，或者因為被聖人看中看不上太學，這些都很正常。就算太學衆人心裏不痛快，也沒什麽不可接受的。可丹青生竟然說，他要去州學！
“為什麽？若是你不想入太學，又為何要破文燈陣？！再說我賀州太學，哪點不如州學了？”韓柳學沉聲質問：“難道你只為一時之氣，要放棄自己的前途？”
到現在，韓柳學還是覺得丹青生是因為心有芥蒂，誠心在這賭氣。從丹青生的脾性上來看，這不是沒可能。
“學生破文燈，只是為證明自己，并無別的意思。至于太學和州學……”丹青生斟酌了下詞句，娓娓說道：“學生頑劣散漫，太學學風嚴謹。在來賀州之前，心中便已惶恐不安。而昨日與一衆州學士子相談甚歡，自覺更适合那裏。故今日前來，向掌院先生說明。”
從今天發生的事情上，韓柳學已經看出丹青生是坦蕩灑脫之人。若是有什麽決定，多半不會虛與委蛇，拐彎抹角。丹青生把話說到這份上，可見其并非妄語。
韓柳學咬了咬牙：“你若是對太學有何不滿，大可直說，老夫定好細細斟酌，令人改正。況且太學有聖人顯聖講學，又收藏衆多大儒甚至文候的原篇佳作可供參悟。州學盡是一般粗鄙村夫，又怎能教的了你？”
這樣的表态，已經充分表露了韓柳學的心情。丹青生這樣的士子，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的。
恰在這時，有人按方才韓柳學的吩咐，搬來桌子，擺上筆墨。
丹青生略一遲疑，上前拿起筆，口中道：“聖人有雲，三人行必有我師。學生想學的東西，或許并不在太學之中。”
丹青生筆走龍蛇，将《師說》殘篇默寫完成。抖了抖墨跡，上前雙手交至韓柳學。
“先生看了這篇文章，或許能懂學生心意。”
言罷，丹青生沖韓柳學鞠了三躬，而後轉身走出太學大門。
韓柳學克制着情緒，低頭看了看丹青生寫的文章。幾眼掃過之後，臉色微變。
難怪會驚動聖人，這丹青生小小年紀，竟然會有這樣的見解。
“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韓柳學喃喃念叨了兩遍，幽幽一聲嘆息。
《師說》這文，詞藻尚在其次，可文中所含深意，卻是意境深遠。
這丹青生，哪裏是不明白尊師重道，而是早已走到了自己前面啊。虧自己還想以文燈敲打于他，真是贻笑大方。
這樣的學生，說什麽也不能放棄，尤其是便宜了那死老鬼。
“都給我聽着！”韓柳學突然轉身，目光掃視太學衆人：“今日之事，不許有半點洩露若是有人問起，便只說是聖人顯聖。其他的，尤其是和丹青生有關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許多說！”
衆人齊聲稱是，沒人覺得這個命令不妥。
丹青生得聖人青睐，又從太學退學，這兩件事要是聯系起來，切傳聞開來，對賀州太學的影響不言而喻。
一名太學博士上前問道：“掌院，我們不說便不說，可若是那丹青生說出去，卻又如何是好？”
“丹青生？呵呵，他不會說的。”現在韓柳學已經基本摸清了丹青生的性子，回答的很是肯定。而且他不讓宣揚今日之事的目的，也不僅僅是為賀州太學的名譽考慮那麽簡單。
你的《師說》被聖人認可，我不會反駁。但我會用事實讓你明白，想要有所成就，還是要來我賀州太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