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章
第 24 章
一時半會兒，歲雲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懵然間。
她略僵硬地從慕圻手中接過菌子，周潤韓和大爺大媽們吃驚又揶揄的笑容，令她身形微晃，差點手一抖，挂着的笑和菌子一同掉在地上。
慕圻好似一點沒發現氣氛的變化，慵懶地半抄着兜，表情依然冷靜，不動聲色間，拖住了她的手腕，冷白腕骨環住她細嫩的臂腕。
歲雲身子一僵，配上不知是誰沒有憋住的笑和細碎微弱的談論聲，她大腦有一瞬空白。
慕圻扶住歲雲後，自然地拿過她手裏的袋子，提了提，微沉，他語氣淡淡地補了句，“是有點沉，我來吧。”
歲雲：“……”
其實，她也沒這麽較弱。
不是，重點是，這是什麽情況？
歲雲很懵，适才小電驢上那個似是故意為之的一路攬腰，暧昧糾纏的身體接觸，她現在全身都恍若有密密麻麻的電流穿梭着，很不真實。
這會兒，慕圻這意味不明很容易令人浮想聯翩的話，讓她莫名有些慌。
歲雲抿唇思索，發絲輕柔，她擡手別在而後，盯着地面像是遇見什麽棘手的難題。
慕圻站在她身側，瞧着矜貴冷漠的雙手，拎着幾個格格不入的混着泥土和濕氣的黑色塑料袋子，瞥見安靜的歲雲，他微不可察地蜷緊手指，提着袋子的力度重了幾分，眼眸暗色更愈。
望着這邊的動靜，有熱心的大爺調侃道：“難怪啊，昨天送啥都不肯要，就要了老劉的菌子–”
歲雲眼睫顫抖，尤其是注意到慕圻望過來的視線後，她悄悄別開了眼，錯開了他的眸光。
電流壓在胸口，神經緊縮，胸口略劇烈起伏着，有什麽好似答案好像要呼之欲出。
“原來是要給女朋友，小夥子不錯。”
女朋友。
歲雲紅唇輕啓，解釋的字剛要吐出，大爺又忽然偏過頭，對着她道：“丫頭，你要是喜歡，就跟我們說，等明天又去山上采去，多的是呢。”
歲雲條件反射就想說“好”，但陡然意識要是說了，誤會肯定更大了。
可不接話又着實不太禮貌，畢竟都接了人家東西了，還是得禮貌，歲雲只好微笑地看着大爺。
不說話，不點頭，就是微笑，企圖大爺等會就岔開聊別的話題。
或許……
歲雲輕擡眸，迅速瞄了眼淡定自若的慕圻。
慕圻沒應話，但也沒出聲反駁。
她想，他應該是懶得搭理這種都算不上謠言的誤會。
大概笑了兩三分鐘，歲雲臉都快笑僵了的時候，大爺大媽們許是終于想起到了飯點，該回去做飯了，三兩結伴就要走了。
歲雲頓時就要松一口氣。
“對了，小夥子，你女朋友對菌菇這麽感興趣，你也可以趁着這幾天菌菇采摘期，和她一起去山上采菌子，要懂點事。”
大爺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慕圻，笑得慈祥和藹。
歲雲：“……”
這話接不了。
要命的是，歲雲半閉眼無奈之時，耳邊傳來慕圻輕若未聞的低沉話語。
“好。”
“！”
好什麽？
歲雲猛地扭頭，清眸睜大，訝然充斥。
她幻聽了？
可餘光又瞅見周潤□□在偷笑。
慕圻站在她旁邊，他個子很高，半籠罩着她的身影，眸光又隐隐約約掃到她面龐上。
天色漸暗，入秋了，涼風徐徐，吹亂了她的發絲，歲雲心中莫名染上些躁意。
偏又都沉默着，誰也沒開口說話。
她想走，想快點離開這兒。
她擡腳轉身，胳膊卻猝不及防被一道力度拉住，她疑惑地看向身後。
勁有力的手臂，寬闊手掌圈住她的胳膊，薄薄月光浸在他黑色圓領衛衣上，輪廓弧線銀光涼然，目光卻是意外的溫和。
秋蟬躁動，鳴叫不止。
藏匿在心底的情緒，隐隐躁動着。
慕圻薄唇微動，有什麽話要冒出來了，歲雲說不來的心中警鈴大響，好似慕圻下一秒就要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她率先打斷：“沒事沒事，我都懂我都懂，絕對沒有誤會。”
她笑得很貼心。
倏地。
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朦人眼，她竟從慕圻眼中看見看到了幾分不快，眼中的溫度冷了不少。
“？”
她哪裏惹到他了？
還是說，剛才大爺的誤會給他造成困擾了？
歲雲不解，前一秒還客客氣氣，甚至要是她沒感覺錯，心情似乎也不錯的人。
怎麽這會兒跟換了個人似的。
疑惑間，冷淡嗓音墜入她耳廓。
“我先去騎車，你慢慢過來。”
騎車？
慢慢過來？
再擡頭看，只瞧見，暮色間，慕圻一只手勾着電瓶車鑰匙，鑰匙清脆的碰撞聲在寂靜夜晚格外清晰敏感，左手攜着袋子，銀輝折射滿地，依稀可辨他冷傲分明的下颚線。
慕圻撂下話便走了。
歲雲表情寫滿掙紮，但還是跟了上去。
同周潤韓擦肩而過的時候，她沒忍住問了句：“是我哪說錯話了？”
歲雲又細細回想了一遍自己剛才說的話，自覺一切正常，非常善解人意，按道理來說以慕圻的性格應該是挺滿意的才對。
畢竟，對于她的“死纏爛打”，慕圻可是一直不理會，視若無睹。
甚至可能，還挺煩她的吧。
只是估計因着自身教養和導師的關系，不好發作罷了。
歲雲好像懂了什麽，那這麽看，慕圻剛才應該是看在她導面子，不好讓她下不來臺。
她暗自思量。
如今兩個研究所的合作項目已然敲定，投資也拉到了，她的目的也算是半達成了。
過了這麽久，歲雲最開始那層報複的惡劣心理也淡去不少，再說這樣貌似可能還會給慕圻帶去不少麻煩。
這不，別說青大的同學，就連村裏的大爺大媽們都誤會了。
人慕圻都這麽給她臺階下了，她是不是應該再懂事點？
歲雲心中頓時有了考量。
或許，她該及時止損。
周潤韓頗含深意地瞧着歲雲，笑道：“誰知道呢。”
一句奇奇怪怪的話，歲雲嘴角一抽，她不該問周潤韓的，看着就不是很像知道的。
歲雲邊走，邊小聲吐槽道：“男人的心思真是難猜。”
走了兩步。
歲雲身後忽然傳來周潤韓一道意味不明，似是暗示的話。
“其實，慕圻的心思很好猜。”
歲雲輕蹙眉：“啊？”
周潤韓笑得有點怪，像是有種看穿一切的透徹。
歲雲剛想問兩句。
不遠處，慕圻的聲線淡涼，宛若沉在夜色中，浸入風裏飄進她耳畔：“可以走了。”
很普通的一句提醒的話。
歲雲應道：“來了。”
在她沒看見的方向。
慕圻黑眸深深地睨了眼周潤韓，蘊着幽潭般的沉，一切盡在不言中。
周潤韓挑了挑眉，一點不惱，嘴角弧度反而咧得更大。
他朝慕圻比了個“OK”的手勢，又對着他擡手在唇間做着“拉拉鏈”的動作。
無聲地回應着什麽。
歲雲上車後，慕圻表情淡漠，卻依舊如白日般替她戴好頭盔，修長雙手放在車把手上，道：“抱緊。”
歲雲沒有動作，打算裝死。
她現在都明白了，這不過是慕圻出于紳士風度替她考慮。
她決定要“懂事”到底。
不能蹬鼻子上眼。
腰間空空如也，背後的溫熱一點點移開，慕圻抿平唇線，峰眉擰緊。
歲雲還以為自己往後挪的小動作沒有被慕圻發現，正暗暗慶幸。
頭頂冷不防響起慕圻略冷的一句話。
“你要是想摔，也可以。”
沒頭沒腦的話，歲雲沒明白他什麽意思。
頃刻。
飛速掠過的風景，驟然失去平衡，慣力使她向前傾，無奈之下，她只好攬住慕圻的腰。
白日的情景再次重現，歲雲懷疑他真的是故意的。
但是，他圖什麽呢？
車輪滾動的聲音隐入夜色中，像是無數說不出的情緒。
周潤韓瞧着這被開車重型機車感的小電驢，歲雲緊緊抱住慕圻的一幕。
回想起某人還處于雲裏霧裏狀态的一番話。
周潤韓不由嗤笑出聲。
慕圻的心思難猜嗎？
——難猜。
但。
也好猜得緊。
——
車剛停穩。
不等慕圻說什麽，她就倉皇跑走，只留下原地的慕圻看着她的背影，斂眸深思。
徐甜甜看見歲雲又拎着幾袋菌子回來的時候，有點震驚，但也見怪不怪地接了過來:“慕圻學長昨天送的都還沒吃完呢，怎麽今天又送了。”
歲雲問道:“你怎麽知道是慕圻？”
徐甜甜奇怪地看了眼歲雲，好似她這個問題有點明知故問:“不然是誰？”
好吧，好像也沒誰了。
“當今晚加餐吧。”歲雲随口道。
“那可不行，慕圻學長送你的，我們都吃了那可太不懂事了。”
徐甜甜只拿了一袋，剩下的放在桌上。
懂事。
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對這兩個字有點PTSD。
她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道:“有點累，我先去洗個澡。”
徐甜甜點了點頭。
少時。
方瑜蘭走進來，一眼注意到桌上的菌子，打開瞄了幾眼:“又是慕圻送的。”
“yes。”
方瑜蘭把菌子重新放好，笑了笑。
徐甜甜覺得方瑜蘭的笑容很有深意，她問道:“咋了？”
方瑜蘭搖了搖頭:“沒什麽。”
可徐甜甜卻像是意外打開話匣子:“你說歲雲最近是不是很怪？”
方瑜蘭挑眉:“何出此言？”
“就是，她不是喜歡慕圻嘛，可這兩天慕圻送她她喜歡的菌子，她卻好像并不高……”
“等等，歲雲喜歡慕圻？她說的？”方瑜蘭打斷道。
“對呀，她之前不是一直在追慕圻嗎？完了，她該不會是突然又喜歡上林尹澤了吧？”
徐甜甜一臉恍然大悟，開始自言自語:“我說呢，原來是這樣嗎？但不應該啊，變心這麽快？”
方瑜蘭笑笑沒說話。
“應該是喜歡的吧？ ”
方瑜蘭的沉默讓徐甜甜有點不确定了。
仔細一想，歲雲好像真沒說過。
但是……
忽地。
方瑜蘭勾唇一笑，望着桌上惹眼的幾個黑色袋子，不緊不慢地吐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或許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