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僵屍帶着江詩表(下)

“江詩丹頓……嗯,僵屍單囤……這就是專為那些僵屍設計的手表?”

高長恭擡起手腕,對着光線觀察。

就如某牌洗衣皂的廣告所說的:“時代在變,好東西不變。”雖然他生活在北朝,身邊這群帝王也都活得與當今社會脫節,但東西是不是精美還是容易看出來的。

這皮雕的表帶和精致的齒輪顯然很吸引他。他賞玩過十八世紀的自鳴鐘,也看過镏金懷表,卻沒見過這麽新奇的小玩意兒。

他眼睛偷偷發亮,嘴角愉快地勾了勾,卻還是壓抑着自己的愉快的咕嚕聲,裝出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淡淡地謝道:“啊,讓你破費了。”

醜門海連忙擺手表示沒關系:“沒事沒事,比這款表還貴的多得是。我上筆生意沒賺多少錢,只能給你買這個款式的,高先生你別介意。”

“無所謂了。”高長恭覺得很吃虧地原諒了她。

“傅秋肅拿走面具沒給你錢吧?這表将近3萬美金,你自己倒貼錢來伺候這個大爺幹什麽?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孫大壯壓低嗓音質問醜門海。

“我拿走他的面具,他覺得自己沒有男人魅力了。”醜門海回憶,好脾氣地表示高長恭開心就好。

“他……有過嗎?”孫大壯示意她附耳過來,低聲吐槽。

她張了張嘴沒說出話,那邊廂,假裝漠然的蘭陵王終于破功,帶着手表邊跳邊吼叫:“我終于可以吸引女人了!我要證明自己能吸引女人!那些臭男人都去死吧!”

高長恭平生最大的苦惱就是總會有些奇怪的男人對自己說奇怪的話,而女人都不喜歡他。

……

其實這個美麗的戰争狂還就是喜歡女人,對男人間感情超級遲緩,軍旅中無數後輩下屬對自己的瘋狂迷戀崇拜,全被他歸為敬重和追随。

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個長得超級彎的超級直男。惹來無數風流債卻毫不自知,還在心心念念娶嬌妻美妾。

畫面閃回一千五百年前,軍營前線。

“瓘兒,你怎麽又受傷了。”某潛在帝王攻以慰問将士的籍口逗留在将軍帳內,一臉疼惜又迷戀地看着高長恭。普天之下,他是高長恭級別最高的追求者。因為還沒有得手,我們管他叫準帝王攻吧。

他看着面前的美豔人兒卸掉護甲,手臂上有幾刀嶄新的傷口,還在滲血。

那無瑕的肌膚為何總是留下猙獰傷口……帝王的心裏掀起滔天巨浪,觸動非常。他在心中反複思量,不知該如何開口表明心跡。

其實這邊呢……

高長恭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從小就沒有女人緣,只能喪氣地把所有心力都用在上陣殺敵上,對自己情場失意聊表安慰。漸漸地,他發現上陣打仗很讓人着迷,随着征戰沙場、戰功彪炳,身手越來越高強,現在已經是一個戰鬥狂熱分子了。

這一仗打得累極,但也極為過瘾。他正在卸甲準備休息,最受不得耳邊有人喋喋不休,而這個煩人的家夥老在自己耳邊叨叨叨叨……真想一刀劈死他。奈何對方身份崇高,只得壓抑着反感回應幾句。

“長恭謝皇上關心。”口氣要多不耐煩就有多不耐煩。

“瓘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準帝王攻聽到他的口氣,自發腦補聯想起來,覺得他的瓘兒肯定是在故意疏遠自己,和自己鬧脾氣。

他踟蹰了半天勸慰道:“那個什麽公主,我連名字也說不上來,娶她只是為了政治目的,你莫在生氣了好嗎?”

高長恭受不了聒噪,惡狠狠地回視帝王攻:“為臣有什麽可生氣的?”

帝王攻在他的逼視下,緩緩流出王者之淚,為自己不能對愛人忠誠,永遠君臣兩隔感到凄涼!

“瓘兒,我該拿你怎麽辦?你為了洩恨,殺敵時總是沖在最前面,難道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嗎?”

……兄弟,你哪知眼睛看出這個一上戰場就興奮的家夥有什麽悲哀絕望的情緒了?現在悲哀絕望的是你好不好?

高長恭腦中只有一個想法:我怎麽又把皇帝罵哭了?……真奇怪。他嘆了口氣:“這是我自己的家事,皇上你管得太寬了。”

準帝王攻沒在聽,他腦中閃現出陰狠瘋狂的想法:為什麽你永遠明白不了我的心意!得不到你!我們一起毀滅吧!

毀掉吧毀掉吧毀掉吧!

他的心裏下定決心:我殺了他再自殺!生不得在一起,死也要屬于彼此!

于是,蘭陵王被賜死。

稀裏糊塗地……

石灰飛化白蝴蝶,血淚染成紅杜鵑。生時傾國,死亦傾國……我願你永遠為我保持着最美的一面,永遠屬于我一個人!

“瓘兒……我的瓘兒……”準帝王攻緊緊地握着雙拳,眼眶崩裂,恨不能追随而去……

然而也只不過是“恨不能”……

這個準帝王攻,因為種種事情耽擱,比如怕皇後怕大臣怕死怕疼之類,到底也沒赴死殉情,到死也還是和皇後埋在一起的。

所以說,這個不是潛在帝王攻,其實他是個潛在渣攻。

……

一千五百年以後,沒心沒肺的蘭陵王正在研究手表,期待着自己帶着名表被美女環繞。

孫大壯看着尴尬場面,終于想起來這次的正題:“高先生。您知道上次闖進來的人嗎?”

高長恭暫時收起研究手表的心思,思忖了片刻,回到:“我都不認識,武裝得很先進,紀律嚴格。還有個茅山道士領路,道術了得,我們都沒有硬拼,做出力薄不濟的樣子。”

“那很好,屍身有靈是極大的密辛,不能讓外人看出來。”

幾人面對面讨論起來。

“茅山派,和三苗趕屍術有淵源,難怪知道很多密辛。”

“難道他不知道取走鈴铛會受到嚴重的詛咒嗎?”

“轉嫁?”

“不該啊……他若只明哲保身,雇主怎麽辦?”

“他既然知道,又不告訴那幫盜墓的人取走這個鈴铛的危害,一路跟随,難道說他受雇于另一夥人,想來個黃雀在後?”蕭晨猜測到。

“這我就不清楚了,”高長恭遞給醜門海一張紙,滿臉的憤怒和痛心:“這是我們損失的清單。這些東西陪了我們千百年,早就有了感情。大家希望你們能給找回來,如果找不回來就用右側的東西替代。”

另外三個人都湊上去看,只見上面列着諸多項目:

“夜明珠一斛。希望替換一斛砸在地上會發光、會響音樂的彈球”

“金縷玉衣一件。希望替換一衣櫃能凸現我修長身材的衣服”

“金麒麟一對。換溫順大型犬。”

“自鳴鐘一座,換一盒鮮奶蛋糕。”

“……”

醜門海收起單子。蕭晨哭笑不得地說:“你當時直接把這單子給那些盜墓的得了。我猜他們肯定會跟你們換的。”

“我們不想要給死人的東西,我們想要給活人的東西。”高長恭淡然答道,垂下長長的睫毛。

“給死者的冰冷器物,确實比不上這些會給人生機和快樂。”孫大壯歉意地笑笑:“我以後會常來看看你們的。”

醜門海看他晃蕩晃蕩手腕,表帶估計有點松,戴一段時間也許會更松。她也有點不好意思:“只可惜這款表帶有點不太合适,帶在你手上有一點松,自己打孔的話卻有點可惜了。”

高長恭戳戳表帶,往手臂的上部撸了撸:“沒關系,等過幾天帶我去換一條。能換的是吧?”

“嗯——我可以帶你去配一條合你膚色的,不過要等一段時間。”醜門海握起他的手腕研究。

蕭晨聽出了話裏的意思:“高先生你這是……準備要出去嗎?”

高長恭立刻換掉憂郁的表情眉開眼笑,得意地擡起下巴:“當然了,我可不願再呆在這種死氣沉沉的地方了。正好讓我看看,是不是這東西真的能讓女人對我一件傾心。”

“有人幫忙好極了。”醜門海同意:“那高先生就和我們一起行動吧,我算過,你的另一半會在未來這一年出現。”

“另一半?……不是另一群?”高長恭疑惑。

“別這麽貪心……”衆人切了一聲。

“僵屍也配有春天。”瞳雪在一旁漠然道。

“瞳先生為何總與我過不去?我們難道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高長恭把頭靠在圈椅的椅背上,揚起下巴露出好看的曲線,懶洋洋地問。

“無權過問我的心思。”瞳雪硬邦邦回了一句,起身去了九黎殿。

蕭晨看看自己五塊錢買三個的假玉佩,再看看高長恭手腕上江詩丹頓的手工表,有點明白為什麽瞳雪會不高興了。

連他都覺得不平啊……

“我去看看黎歸印。”醜門海也追上去,幾人陸續跟在後面,穿過正殿走進九黎殿,和封印保持了幾尺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觀望。

醜門海伫立在黎歸印前,看着曾經供放涿鹿鈴的地方,細細撫摸紋路。

古樸的封印紋路似是帶上了一絲血氣。

瞳雪把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科技只是工具,沒有善惡,然而非要拿本該用來福澤百姓的技術偷墳掘墓、戕害無辜……自有秩序來管。”

“什麽樣的秩序?”蕭晨看着封印的圖案出神,不自知地輕聲問出口。

醜門海低聲應着:“上有日月,下有民心,明有王法,暗有鬼神。”

“若日月不管,民心不知,王法難及,亦有鬼神。”

醜門海用手指揩去,指尖竟然占滿鮮血。

“黎歸印開始吸取生氣了。”

“你問問大花,能不能看到涿鹿鈴。”孫大壯看着黎歸印泛出血氣,不禁憂心忡忡。

“大花,你能幫我找一樣東西嗎?”醜門海手掐符印,用心神聯系大花。

“涿鹿鈴?那不在三界之中,看不到蹤跡的。”大花的聲音傳了過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請問……那些遭到反噬的人能追查到嗎?”蕭晨沉吟半晌,推測道:“就算被本家抛棄、死走逃亡,他們也需要人手護送,不可能一次全都成了棄子。如果查看有沒有人死得離奇可怖,這路線或有跡可尋。”

瞳雪微微颔首:“這辦法不錯。”

醜門海眼睛一亮:“是了,我再問問大花。”這次大花牌搜索引擎的聲音沒有傳過來,似是對着醜門海一人絮絮叨叨說了不少,她聆聽了半天才篩選緊要的告訴幾人:“大花說确實有幾人陸續死于詛咒,身上蓋滿蟲蟻,變成蠱屍在叢林游蕩。由此看來鈴铛可能在雲南地區,那群人不敢使用密閉的交通工具,一直開越野車,已經陸續經過幾大黑森林。看樣子是想通過邊界去銷贓。反噬的力量還沒有完全顯露出來,既然黃雀能耐心窺伺,我們也需要等待休養幾天。”

孫大壯憂心忡忡:“距離丢失至今已經一個星期了,再等幾天觀望事态,咱們一起出去又需要一段時間,這期間封印怎麽辦?”

醜門海搖了搖頭。

她用手指敲了敲黎歸印,輕輕地問了孫大壯一句話。聲音不高,只有周圍的幾個人聽到。然而就是這句話,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覺得手腳冰涼,字字驚心。

他們知道,真正的野獸已經出柙。

她問:“你覺得,到底是涿鹿鈴鎮着九黎萬魂呢?還是九黎的萬魂鎮着涿鹿鈴?”

作者有話要說:

☆、千裏有月,萬相無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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