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1 章 什麽仇家
“沒問題啊?”吳誠儒倒出一點兒藥粉在掌心,舌尖試了試,“原色原味兒,沒被人禍害過。”
然後又去檢查其他的藥物。
韓致遠則只關心這一味藥,“沒問題?那是什麽時候被動的手腳?吳稚,你再想想,還有地方最有可能?”
吳稚仔細地尋思起來,“藥從倒入藥碗就沒有離過我的手,藥若是沒有問題,就剩下碗跟水,可碗是幹幹淨淨的,那水是聚善堂夥房的人給親自倒的……”
韓致遠立馬來到夥房。
夥房裏只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在燒火。自從聚善堂收留了這些病人,原本負責燒火做飯的雜工都跑了,這個少年本來是一名學徒,無依無靠,好不容易求聚善堂的大夫收留他,結果出了這事,開始想跑的,但是見大夫們不懼生死忙碌救人,他便也留下來,決定學醫,首先學做人。
“韓公子,有什麽事?”那學徒見韓致遠來,熱情地詢問。
“剛才小吳先生來倒開水前,有沒有人來過夥房?”韓致遠問。
“來過。”
畢竟是剛剛才過去的事,學徒很快就想起來,“是一個病人要找吃的,我給他盛了碗朝食剩下的芥菜幹飯。他端着飯剛走,小吳先生就來了。”
“你把當時的情形再做一遍,如果我是那個病人,站在哪裏?”
“這裏。”學徒将韓致遠推到竈臺前,“我正在添柴,他來了問我讨吃的,我就起身來到這裏,取碗盛飯,然後回來給了他,他就走了。”
學徒一邊說,一邊從竈臺走到旁邊的大鍋前,這一去的動作正好背對病人。
韓致遠可以确定,就是此人見吳稚拿着藥朝夥房去,想到一般喝藥都少不了用水,便先一步快速溜到夥房,趁這個小學徒不備,給竈上的銅壺裏投了蒲南花粉。
吳誠儒說,蒲南花粉與蒲南根互為母子毒,單服其中一樣無礙,水裏混了這種東西,只能害到那個已經吃了浦南根的人,對其他人毫無影響。若非吳誠儒見多識廣,怕是其他的大夫或者仵作也查不出那名擅闖柴房之人的死因。
韓致遠指指擱在竈臺上的銅壺,“有水麽?”
“有,剛燒開的,就是小吳先生來倒了些。公子,你要喝嗎?”學徒問。
“給我倒一碗。”
學徒手腳麻利地給韓致遠盛了碗熱水。
韓致遠将水拿給吳誠儒,經其确認,這碗水裏真有蒲南花粉的味道。
那是一種很淡很淡的香氣,韓致遠嘗了一點,分辨不出什麽,只覺得這水喝起來似乎口感不錯。
“我去把那壺水都清理掉,免得被人喝了,再有人給下了蒲南根。”吳稚說着便向夥房趕去。
“以為搶到了機會,結果還是被毒死了!”吳誠儒捋須搖頭。
韓致遠道:“這回跟上次在武夷山不同,留下了一張臉。”
吳誠儒點頭,“對對對,我們知道他的樣子,要真是什麽侍衛出身,等我們回臨安之後查他的底。都是替人賣命的,對自己的同夥下毒手,還真能狠下心!”
“不,下毒與中毒者不是一路。”
“啊?”
“或者說,被毒殺的那個是沖在前面給人賣命的,下毒的人則是負責掃尾的,一般來說,負責做清理的人更得他們的主子信任。兩種人在他們主子的心目中根本不是一個地位。”
韓致遠認為,甚至那個被毒死的,也未必知道自己吃過蒲南根。如果他已經做好事敗随時自滅的準備,身上定然也帶着蒲南花粉,但是他們并未發現,說明此人并未打算走這一步,何況如果他真有做死士之心,也沒必要靠這麽繁瑣的死法。體內先帶上母子毒之一,更應該說是幕後之人對其強硬的牽制,是幕後之人對其未有足夠的信任而提前設下的防備。
可見武夷山天柱峰下的失手,讓這位一直追逐慕成安手中所掌握到的東西的幕後之人更加小心謹慎。
“也就是說,我們如果逮住這個下毒的,知道的會更多。”吳誠儒把藥箱放好,“我去查查,看看聚善堂裏的這幫病人當中哪個是惺惺作态!”
“知道柴房是個陷阱,他們要找的人不在這裏,他早就溜了!”
“是啊是啊,知道上當還不夾着尾巴趕緊跑,幹等着把自己送到你嘴邊?”吳誠儒說着,哼了一聲,小眼珠子一翻,“我幫你的忙是為了小顏,你可別以為自己剛跟我過不去,我就真能給你好臉子!”
“是,為了小顏。那具屍首留在柴房,等朱大人派人來接走,順便找人把他的樣貌畫下來留存。”
韓致遠松開吳誠儒,出了藥房。
他的臉平靜的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走在藥氣漫天的聚善堂就像是身在臨安城的街道,只要是在大宋,頭頂哪片天都一樣。沒人能夠看到他此時的內心,因為多了一份從未有過的牽挂,只有他自己感覺的到心間那片汪洋在浪濤翻滾,一葉扁舟行在海洋上,随時可能被颠掀,令他生出不曾有過的戰戰兢兢。
“韓公子!韓公子!”
一名口鼻遮着白帕的大夫朝韓致遠追過來。
“什麽事?”韓致遠停下腳步。
那個大夫将一塊帕子遞給他,“你怎麽不遮着點兒?讓別人不要來聚善堂,公子你卻這般不在意!”
“謝謝。”韓致遠沒有接帕子,“捂住鼻口,照樣會有呼吸,這帕子能起多大作用?不過是圖個心安罷了。留給其他人用吧,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老天爺若真要收我,怎麽着我都是個死,要是不收我,從死人堆裏走過,我也照樣留着一條命。”
……
朱熹聽說聚善堂出現刺客且已被同黨滅口,便派廉輝帶人去将屍首擡走。
屍首也不必再查驗,又不可能擱置到與韓致遠一起返回臨安去,只能送往黑風崗掩埋掉。
何四娘很奇怪,“有人要刺殺井彥?井彥招了什麽仇家嗎?”
韓致遠只管無聲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