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倒黴就倒你身上了
“醜門海,大隐當隐于市,可你的戲演得也太差了。”甫進屋子,蕭晨就調侃道,懶洋洋把自己斜扔在長沙發上,修長的腿包裹着淺灰色的休閑褲,搭在柔軟的沙發扶手上惬意地晃了晃。
“蕭先生,”醜門海被幾人半推半架地推搡到對面的扶手沙發上坐下。她惋惜地看着那幾個——已經确定了是劫匪不是保镖的——家夥,把自己手裏已經涼了的面餅奪過去扔在茶幾上,然後又被他們用特制的鋼化繩索一圈一圈地用捆了起來。她看着好整以暇坐在對面仿佛他才是房子主人的蕭晨,而對方大方地回視,壓抑着對着綁票一般的行為的反感問道:“你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我的手下用槍指着你,你卻以如此平靜的口氣和我們說話,不覺得太不正常了嗎?如果你是希望我們看出你不簡單,那麽你的目的達到了。”
“那我又該如何呢?下跪求你們不要殺了我?如果你希望我給你下跪的話就別做夢了,自從過年的壓歲錢被父母沒收過一次之後我再也不下跪了。”醜門海撇撇嘴回道。
蕭晨不答,坐直身子,翹起二郎腿微笑着環顧客廳。
“醜門海,你的房子真不錯。我聽說是一位商業大亨送給你的?”
“當然是送給我的,不是送給你的。”醜門海回到。
“為什麽?”蕭晨的用笑容似乎包裹着尖銳的鋒芒,直直地看向陷在沙發裏的女孩。
“啊?”這個問題讓醜門海愣了一下:“你是說為什麽給我而不是給你?”
“……”蕭晨被這個反問給問得沉默了幾秒鐘,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微微向前傾身,擺出了略有攻擊意味的姿勢:“你不用裝傻,我是問他為什麽要買房子給你!”
“……因為他包養了我。”醜門海想了一會兒給出了一個理由。
“……”本來有點發怒的蕭晨又沉默了。他擡手戳了戳女孩的臉,幹巴巴地問了句:“你自己信嗎?”
醜門海搖頭。
“重說!”蕭晨一拳捶在沙發上。
“這裏面确實有個故事……呃,你想從頭聽嗎?蕭先生,我希望你能給我找點食物,我的身體不太好。”她硬着頭皮問蕭晨。
“說吧,我有的是時間。”蕭晨勝利地笑了,對手下打了個手勢,對方立刻去廚房找飲料和食物去了。
她只好把這些年怎麽給自己單相思的對象付出,怎麽鞍前馬後,怎麽把人推薦出國,怎麽陪着一起來,怎麽置辦東西,怎麽被趕出來無家可歸,最後怎麽被朋友們知道了給了些幫助……毫無隐瞞地說了出來。
一個半小時後,在桌子上扔着的除了半張印度大餅還有兩個空了的果汁罐,小半盒杏仁曲奇餅,連蕭晨都沒想到她會把這麽丢人的事情說得如此仔細,眼睛裏閃着訝異的神色。
醜門海把過去幾年的經歷事無巨細地講完之後,她感覺連周圍的保镖都或多或少地露出名為理解或同情的東西。她只想去家德寶買把好鐵鍬,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算了。
…….
“所以,”她哭喪着臉總結到:“雖然我的房子挺好,可我只不過是個正在失戀恢複期的女孩子罷了,你們找我到底有什麽用?”
“好吧,”蕭晨聞言嘆了口氣,“今天打擾是我唐突了,只是還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你說吧。”醜門海知道自己現在也沒有拒絕的權利。她只希望蕭晨和這夥人可以早點離去,那點餅幹和果汁根本不夠,她感覺很餓很餓了。
“第一個問題——何謂風水?”蕭晨問道。
雖然很奇怪他為什麽要問這種東西,醜門海還是安分地回到:“《葬書》說:‘經曰: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水。’又說:‘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在我看來,風水是環境塑造人格之術。”
“那麽,何謂坎山?”蕭晨聽完又出一問。
醜門海很詳細地解答:“坎山為陰陽始分之地,坎山高大肥滿,出入誠實宅厚,忠壽賢良,若坎山低陷,北風寒氣吹動,多貧苦不利于財。若在穴後,主窮壽夭。在龍砂主長房、四房、七房有人無財,在虎砂主三、六、九房勞苦不利。”
“還有,該如何牽弓?”
醜門海沉吟了一會,反問道:“哪二字?”
蕭晨寫給了她。
“哦,牽弓。這是一種布葬之法。來龍頂欹轉凹側,尋肥突放送,取龍左右管彎環有如牽弓發箭之勢,中應分明,于鼠肉處開淺井放棺,有若靶搭正箭,力能遠發,應居兩旁,棺頭必合,棺腳必分,借倚護弦之力,極為至理,務要前案彎如張弓方吉,反弓便兇。”
“我的問題問完了。醜門小姐,就算你只是在掉書袋,也非常了不起了。”蕭晨揚起嘴角,輕輕地鼓了幾下掌。
“既然沒什麽問題了,您請回吧。記得把門給我關好了。”醜門海盡量客氣地回到,低頭不去看這個可惡做作的家夥,話剛剛出口,她便感到額頭一涼。微微擡眼,原來冰涼的東西是剛才那把裝了消音器的銀色手槍,這次她看得仔細了,M92F,銀色系列應該是美軍的配備設計。黑洞洞的槍口似乎覺得小別勝新婚,正挨埃蹭蹭對着自己的眉心向自己問好。
“醜門海,你再一次證明了自己沒有做戲的天賦。剛才你講你那個風花雪月故事的時候,我不記得你說過你是個風水師。恐怕在你自己的潛意識裏,也覺得這是我們該知道的事吧?”
醜門海抿唇不語,脖頸僵硬。
通過蕭晨的眼睛,反射出了一個僵直着身子的傻姑娘。她在心底笑了。相比于中午遇見的那個坐在螃蟹樣子跑車裏的男人,這個男人雖然在威脅自己,但是并沒有真正不赦的惡意。如果自己今天非得死在這裏,也只可能是這把槍走火了。她對世情看得很淡,什麽陽謀陰謀,立場目的,其實很難說有對有錯的。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要是真心計較起來,以死相逼不如給些活着的折磨更有效。蕭晨從生死下手,又費盡唇舌反複攻心,已經很留情了。她倒是希望蕭晨能讓手下去煮辣椒水——當然了,中間記得要加上自己前幾天配置磨好的咖喱粉,雞肉塊,胡蘿蔔,洋蔥還有一點點鮮筍。
蕭晨看醜門海眼神渙散,不知她已經在肖想晚飯,只當女孩到底是怕了。
見狀他的口氣又緩和下來。精明如他,幾捉幾放,估計任誰也該安分聽話了:“你當美國是個藏人的地方嗎?
“誰都知道你花了好幾年的精力,處處糾正小節,替那個叫陳靈的改了命,又把他送出國來,只希望他遠離可能的牽扯。
“你若按兵不動,也許誰都沒有知覺;你動作這麽大,你當就沒人發現?你為一個人做到這一步,誰還想不到拿他來威脅你?
“這人本來活該狹心反複,一世颠沛,你非要給硬塞上個飛黃騰達,為此還和你的老板反目——不過也難怪,醜女人就算如此倒貼別人也不會記得你的好。”
醜門海聞言眯起眼睛。蕭晨才發現,雖然女孩子樣貌平凡,眼睛卻有着非常好看的曲線。黑色的瞳仁幾乎蓋滿了所有的空間,已經不能用單純幹淨來形容了。完整純粹的黑,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好象這層肌膚之下,眼球全都該是滿滿的夜色。
什麽人的瞳仁可以大到這種地步?
女孩沒有因為幾近惡毒的嘲笑發作,只是平靜地說:“我沒有倒貼成功。凡是我欣賞的人,都是心比天高的。沒有人肯放下自己的尊貴和傲氣和我親近。”
“所以你撕掉了能陪他一起奮鬥的僞裝,什麽垃圾學校的通知書,站進了沃頓商學院的講堂裏做了教授?真是判若兩人啊。若是說感情受挫的奮發圖強,是不是在能力上有所牽強了?”
蕭晨揮了揮手,所有人都退出房子。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接近真相,他的聲線就越溫柔,就像玩弄食物的貓。
“我們見過你哭得雨淚滂沱求那男子不要和你分手,卻也在一個月後看到你坐在世界最著名的商學院裏和一群五六十歲的企業首腦笑談商業風水。
“醜門海……這就是你用的名號,你以為在場沒有一個中國人就不會有人知道你嗎?”男人手心翻轉,掌心立刻多出了一張名片,正是醜門海當時發給幾十位學生中的一張。老板揚言如果出國的一年不發展客戶的話就斷零花錢,她自然是在确保安全的情況下拼命攬生意。
醜門海盯着那張名片看了一小會兒,無奈地笑了笑:“原來這家藥業公司背後的出資人是你們。”
“你可以看得出?原來如此。那你更不必隐瞞了,我不想威脅你,只是希望能為我們多多受累,找一樣至關重要的東西。”
“我是風水師,易術命理自然要懂,推演還是會的——蕭先生,你的指甲顏色真美,又粉又白,好像是潰瘍性結腸炎和慢性腎衰竭症狀綜合在一起的顏色。”醜門海沒有直接拒絕,也沒有答應,她只是回答了第一個問題,而不回應第二個要求。
蕭晨知道自己将會是贏家。對着醜門海的諷刺,他不為所動地把名片翻來轉去地欣賞着:“青山公司?真是個好名字。都說青山不老,看來還是有些憑據。”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你還少說了一句。”
颀長的身材,灰白色的發,非常淺的膚色,柔軟卻線條堅毅的唇,筆挺的鼻梁,只有眼睛像是醜門海的複制,容姿幾乎不似人類的美貌男人挂着疏離的笑容,倚着門擺了一個蕭晨不久前才做過的姿勢。蕭晨想要叫防衛,才想起為了機要的話題,幾十人都被支到外面了。這男人既然能進來,外面的人不死也不可能有戰鬥力了。
“瞳雪!”醜門海愉快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蕭晨聽到這個名字,瞳仁猛然收縮。他自然聽過。
青山不老,為雪白頭。
作者有話要說:
☆、瞳雪發威,腹黑散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