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戒瘾
宋芸很确定，傅承庭在激她。
他表面在笑，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而是含着點譏诮的意味。
傅承庭勾住她的衣領吻她，故意要她慌亂，故意要她不安，故意要她像一只瑟瑟發抖的流浪貓，在他手下顫抖。
“傅承庭”，她在他嘴邊輕聲說，“你看不起我。”
說出來這句話，她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麽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心情不暢快，為什麽明明媽媽的病已經快好了，卻總是悶悶不樂。
根源就在傅承庭。
她并不讨厭他，但她恨死他們之間這等級分明的關系。
這裏是傅承庭家，她住在這裏就是一個吃白食的人，傅承庭想對她怎麽樣就對她怎麽樣。
他如果想跟她上床，随時都可以，他如果想丢掉她，就不會再留任何機會。
傅承庭沒有否認她的質問，只是輕扯了下嘴角。
宋芸便輕輕地笑了，難得地，語氣冷了下來。
“我為什麽不能退出？”她看着他問，“如果我真的走了，你能怎麽樣？”
或者說，反正你都不在意，我退不退出，關你什麽事？
“傅承庭，你這樣，很讓人讨厭的知不知道？”
她穿好鞋走出大門，心想今天晚上千萬不要再回來了。
……
她沒有選擇讓已在門口候着的司機送她，而是自己徒步十分鐘走到最近的公交站點。
車來了，她擠上了車，前後左右都是人。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以前她每天早上六點就要起床，這樣才能趕上最早班的公交車到花店去上班，又一直忙活到晚上九點多才能回家。
每次回到家都已經是午夜，外公外婆早就睡了，她匆匆洗漱完後就一頭倒在床上，睜眼又是天亮，新一天的六點鐘，她不得不接着爬起來去上班。
周而複始，一天又一天。
辍學兩年，她早就不記得在學校念書時的自己到底是什麽樣，每天忙忙碌碌，那些遙遠的事情都被她放到了一邊。
日子過得久了，都已經快要麻木了。
人們都說由奢入儉難，可如今享受了這麽多天的專車接送，只有在公交車上，才能讓她重新有了安心的感覺。
車子在老區的路牌前停下，宋芸下了車，感受着午後暖融融的眼光，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來。
回到家，外公外婆早就坐在客廳裏等着了，她一進來就看見他們臉上驚喜的表情：“小芸？買新衣服穿了？”
宋芸低頭看了看，今天自己身上穿的還是伊凡那天給她采購的衣服，一件淡粉色的連衣裙，布料柔軟，看上去既素淡又高雅。
“沒有啦，這件衣服很便宜的。”她昧着良心說。
外公外婆急着去見媽媽，她幹脆就直接在家裏用APP叫了一輛快車，等司機到了之後再小心翼翼地扶着老人家下樓。
醫院很快就到了，外婆歲數高受不得刺激，一見到醫院冷冰冰的大門就紅了眼睛。
“小芸啊，”外婆拉過她的手，“你媽媽生病的這段時間你是不是經常來這裏？”
“我的好孩子……是我們耽誤了你，害得你連大學都……”
外婆說不下去了，偏過頭用手拭淚。
宋芸心頭一酸，輕輕拍着外婆的背，笑道：“外婆，都過去啦，你看我沒讀完大學不也被希遠簽了嗎？”
她盡量克制住自己不去想這其實都是她用來騙人的借口。
她根本沒有憑真本事賺到錢給媽媽治病，她只是選擇去做了傅承庭有名無分的情人。
“是啊，”外婆說，“那個希遠的總裁，是叫……”
“傅承庭。”外公提醒道。
“對啊，那小夥子不錯啊，”外婆說，“他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啊，沒有他，可能你媽媽都……”
宋芸盡力安撫着外婆，可外婆一輩子順風順水，被外公捧在手心裏，從沒吃過什麽苦，這種事情還是頭一回遇上。
“要是你媽媽沒了，我估計也活不長了，”外婆越說越激動，“我真的難以想象，要是你媽媽出了事，等過幾年我和你外公又不在了，那不是只留下你一個人……”
“外婆，別想那麽多，肯定不會發生的。”宋芸心疼得也想跟着一起哭。
“世事無常，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外婆輕輕嘆了口氣，“所以說小芸，你可得好好感謝傅承庭，他救了我們全家啊。”
媽媽已轉入普通病房，宋芸把外公外婆帶進去，又出去和主治醫生聊了幾句，等重新再回來時，發現媽媽躺在床上，雖然臉上難掩疲憊之色，但笑得很開心。
沒有人會過來打擾他們，因為錢秘書安排的是最好的病房，設備齊全，床鋪柔軟幹靜，每天送來給病人吃的食物都是經過營養師精心搭配的。
宋芸想起外婆說的話。
……感謝傅承庭嗎？
探視時間已過，外婆仍是不舍得走，和媽媽又多聊了很久的天。
把外公外婆送回家，本來想直接住在那的，也不知道怎地，迷迷糊糊，又回到了老宅。
已是夜裏十點，老宅的壁燈發出盈盈的微光。
宋芸魂不守舍地望着緊閉的木質大門。
說來說去，她的确應該感謝傅承庭。
何止是感謝，他救了媽媽，救了他們全家，就算是要每天到他跟前去跪一跪，她都是很願意的。
沒有什麽事情比人命更重要，她自小雖然家裏貧困窘迫，但媽媽和外公外婆都給了她很多愛，當初在危急關頭，不也是為了他們，她連最起碼的尊嚴都可以不要了嗎。
傅承庭說，他以為她會做好心理準備。
宋芸現在才明白到底是什麽心理準備。
她必須成為傅承庭的附庸，不容反抗，她必須謹言慎行，事事依照傅承庭的意思來，就像只提線木偶。
這就是傅承庭眼中的情人，他認為理想的情人，是不配有思想的。
而這些，本是她應該做的。
現在她沒做到，她就必須得去跟傅承庭道歉。
傅承庭說她不敢退出，是啊，她的确，不敢也不能退出。
……
客廳裏漆黑一片，空無一人。
這個點傅承庭一定還沒有睡，應該是在房間裏辦公。
她輕手輕腳地順着扶梯摸上去，主卧的燈果然還亮着，門将開未開，隐約能聽到傅承庭講電話的聲音。
回到自己房間，小心翼翼地關上門，去浴室洗澡洗漱，簡單地吹幹頭發，宋芸破天荒地頭一回地紮進那已經塞滿名牌新衣服的衣櫃裏，仔仔細細地挑選。
最終她選了一條紅色絲質連衣裙，收腰設計，裙擺垂至小腿肚。
但仍是穿着一雙粉紅色的毛絨拖鞋，乍一看雖然有些違和，但在家裏這麽穿，反倒有幾分日常的感覺。
宋芸回到走廊，貼着牆凝神細聽。
過了一會兒，傅承庭說話的聲音低了下來，會議結束了。
她沒化妝，素面朝天，其實心裏還挺緊張，不知道傅承庭會不會嫌棄。
而後，宋芸推開門，走進傅承庭的卧室。
傅承庭果然坐在窗邊的書桌前，握着手機，窗外是安寧靜谧的山間夜景。
聽見腳步聲，他回頭，神思之間似乎有些意外。
“有事？”他問。
宋芸“嗯”了一聲，輕聲道：“有的。”
傅承庭挑了下眉，示意她說下去。
但宋芸沒有再繼續說話，為了以防自己突然臨陣脫逃，她快步地走到傅承庭身邊。
傅承庭看上去更意外了，似乎還起了一點興趣。
“你不是說要退出？”他依然不忘她今早的挑釁，“怎麽又回來了？我可沒逼你。”
“嗯嗯，我回來了，”宋芸踢掉拖鞋，坐到他腿上，攀住他的脖子，有些急不可耐地去親他的眼睛，“我不會再退出，傅承庭，是我做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