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戒瘾
傅承庭的眼瞳是純淨的黑色,不起波瀾,泛着一股冷意,就像是千年封凍的寒冰,不懂情調,不講真情。
此時,沉靜地睨着她。
只碰了一下,宋芸便移回原位端正坐好。
傅承庭難得笑了笑。他把鑰匙取下,開車門邁出去,又探身回來。
抵着車門對她說:“坐那兒別動。”
身側的車門被拉開,她騰空而起,被傅承庭穩穩地抱在懷裏。
失重的感覺傳來,她下意識攀緊了他的脖頸,貼得更近了些。
傅承庭抱她進門。
房子的面積遠比它外表看上去要大。
一樓大體分為三塊區域,中間是客廳,放置軟沙發和大理石做的中央島臺,左側是寬敞的開放式廚房,右側則是吧臺和藏酒區,日間興許會有個調酒師在那盡職盡責地守候,但此時裏面沒有一個人。
落地窗外的庭院裏設有露天泳池,底部的隐藏照燈在水面上映出一層游動的細碎光影。室內卻是暗沉的一片,沒開燈,像一個神秘的古堡。
管家從旁側的裏間跑出來,一眼瞧見他們此刻的情狀,又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二樓才是客房和主人房,沿階直上,一路都能看見裝裱在畫框裏的油彩畫布,全都出自名家之手,筆觸細膩有致。宋芸曾聽說傅承庭熱愛收藏畫作,是紐約蘇富比拍賣行的貴賓,每年三月都會直飛美國,參加他們的春季拍賣會。
據說他還有兩架灣流G700,每架都價值數億美元,可以随時随地周游全世界。
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明白什麽叫做貧窮限制了想象力。
爸爸是工薪階層,過世得早,家裏還有外公外婆,只能靠媽媽平時在美甲店掙的那點微薄的收入過活。
從十六歲起她就到外面兼職來補貼家用,讀大學的時候年年都拿獎學金。但這些在媽媽巨額的醫藥費面前根本只是杯水車薪,一點用也沒有……
她突然意識到,傅承庭坐擁的財富甚至超出了她原本已有的概念。而他能帶給她的,也并不僅僅是幫忙付清媽媽的醫藥費那麽簡單。
錢和名聲都是危險品,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定有不少人曾趨之若鹜,雖然傅承庭看上去孑然一身,但很可能有過不少女人。
她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是不是錯了。
“在想什麽?”傅承庭往她的方向側了側頭,這讓她立馬屏住呼吸不敢動。然後便聽見他的輕笑聲,有氣息噴吐在她耳邊,“專心點。”
“……”
他終于在一間客房門口把她放了下來:“進去休整一下,待會兒下來吃飯。”
……
傅承庭給她安排的房間應該是衆多客房中的一間,不過離主卧最近。宋芸放下小包長籲一口氣,軟軟地癱坐在地毯上。
她不忘拿出手機撥通家裏的電話,很快,聽見那頭聲音和緩地傳來:“芸芸,到家了沒?叫你外公去接你。”
“不用了外婆,我這幾天應該都不回……”她說到這裏鼻子一酸,“媽媽最近情況不好,下周就要動手術,你和外公千萬要在家好好的。”
她故作輕松道:“沒關系的外婆,你別擔心,醫生跟我保證過,只要做了這個手術媽媽就會恢複健康,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外婆又擔心手術費湊不湊得夠,還想把和外公最後一點積蓄全都拿來給媽媽治病。宋芸只能繼續笑着說:“外婆你不知道,我剛剛找了份很好的工作,老板還答應我預支了一整年的工資,今天已經把手術費補齊了。”
挂了電話,她擡頭打量起這個房間。
看來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得住在這裏了。
有人在敲門。
“宋小姐在嗎?”
“我在的。”她連忙應道。
剛才在一樓碰見的管家奶奶進來,手裏捧着一大摞沒拆标簽的衣服:“錢秘書吩咐我為您置裝,宋小姐看看有沒有合心意的?”
宋芸站起來,有些抱歉地說:“都已經這麽晚了,給您添麻煩了吧?”
“您說笑了,”管家奶奶把衣服一件件地挂進衣櫃裏,“傅先生工作忙,不常回這邊,我們每天清閑得很,還愁沒事幹呢。”
她走過去想要幫忙,卻被管家奶奶攔住了,只能站在旁邊幹看着。
“宋小姐好福氣,”管家奶奶笑看她一眼,“我在傅家工作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傅先生把女人領回家裏。”
“……之前沒有過?”她有些驚訝。
“他不是那種人,”管家奶奶合上衣櫃門,想了想說,“跟外界傳言不同,事實上,傅先生平易近人,謙遜有禮,對我們都非常好。”
這還真的很不一樣……
看到她臉上将信将疑的表情,管家奶奶和藹道:“宋小姐不必太擔心,要相信傅先生的人品。”
相信他的人品嗎?
可若傅承庭的人品果真像管家奶奶說的那麽好,他為什麽還要把她帶回家?
“因為今晚催得着急,我也只是簡單選了幾個品牌,讓他們送幾件當季新品過來,”管家奶奶解釋說,“等到了明天,集團的服裝總監會親自過來,到時候您再慢慢挑。”
還有……?
宋芸想到幾乎塞滿整個衣櫃的衣服,擺手道:“不用了,這麽多我一整年都穿不完。”
“這有什麽?”管家奶奶拍拍她的手,“您既然住了進來,自然不能虧待了您。”
就連管家都已經豪橫到了這種地步了麽?她只得哭笑不得應下,又見管家奶奶看了看表,有些焦急地走向門口:“我現在得先走,晚飯已經做好,再過一會兒您下去吃就行了,傅先生會在餐廳裏等您。”
宋芸慌得直接拉住她的手臂:“您……不住在這裏麽?”
……也就是說,今晚這棟房子裏,只有她和傅承庭兩個人?
“傅先生不喜歡外人打攪,”管家奶奶笑了笑,“每次他過來住,我們都會回避,這是規矩。”
……
晚飯是中餐,三菜一湯,分量不多,兩個人剛剛好。
傅承庭坐在對面,全程很安靜地吃着,不知在想什麽。
管家奶奶在臨走前,又細細地叮囑過她一些注意事項,大多是關于“傅先生”——他有不少固定不變的習慣,讨厭的東西很多,喜歡的東西很少。
比如,他不愛去熱鬧的場合。比如,他喜歡獨居,就算是不用工作待在家裏休息,也不讓秘書和管家打擾,大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坐着,看書一整天。
比如,他話很少,注重效率,連同聘用的屬下也和他一樣,做事雷厲風行,不會拖泥帶水。
再比如,其實他經常心情不好。
心理學大師威廉·詹姆斯的名言:“所有情感的主因,都發自生理”。宋芸在大學時曾修讀過一門微表情課,能夠初步通過人臉上的細微差別判斷出對方的情緒,但卻看不透傅承庭的內心。
可能是他臉上的表情一直都很寡淡,讓人甚至說不出所以然。擁有的太多,就很難有再讓他高興起來的人和事。
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都是一個絕佳的情人。有錢多金、風度翩翩,用餐前會替你體貼地拉開座位,就算是難堪的失态在他這裏也只是一笑而過。
“宋芸。”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下意識答:“嗯?”
“沾到東西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宋芸慌忙轉頭用手背抹幹淨嘴巴。這種壞習慣無論多少年都改不掉,每當吃飯時出神想事情,總是容易把飯粒吃得到處都是。
傅承庭起身盛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
許是因為剛才管家奶奶的話,又或是現在他這個模樣看上去并沒有太大的攻擊性,宋芸原本提着的一顆心漸漸放松下來,憋在心裏想問很久的問題也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為什麽?”
傅承庭探尋地看她:“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是我。”
他立馬就明白了,繼而淺淺地笑了一下。“沒有為什麽。”他說。
傅承庭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很淡,卻讓人莫名覺得很強勢。他似乎做任何事情都不慣于向別人解釋,他想要的,他都會得到,不問原因。
“是這樣的,我沒有感情經歷,”宋芸心想還是有必要跟他交代一下,“所以不會給你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在這裏的這段時間我也會好好聽話。”
她觀察着他的神色,繼續道:“但是我想我不會一直都跟着你,以後總得結婚生子。我們得約定一個期限。”
還有一句話她沒敢說。等到了那個期限,他必須放她走。
傅承庭垂眸,似乎在思考,過了一會兒輕聲問:“跟着我不好?”
“……啊?”宋芸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結結巴巴道:“但我……也不能永遠都留着……”
“宋芸,”他又叫了一遍她名字,“我很有錢,也有很多資源。你如果想進娛樂圈,我可以輕而易舉把你捧到很高的位置,你可以任意挑選劇本和導演,如果你想,我甚至可以為你量身定做劇本,所有其他演員都會給你當配角。”
宋芸愣住了。
傅承庭說:“這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如果你怕流言蜚語,我會對外宣稱你是我的未婚妻,給你應有的身份,主流娛樂媒體基本都被我控制,不會有人膽敢來造你的謠。”
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的确可以辦到。
但,這當然不是她想要的。
宋芸只是笑了笑:“對不起,我恐怕不能接受你的條件。等我還完你的債,總有一天會離開的。”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