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戒瘾
宋芸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扛着傅承庭冰冷的視線做出這樣的舉動,她只是腦子一抽覺得求人要有個求人的樣子。
更何況為了賺錢給媽媽治病,這兩年她輾轉四處,早就喪失了尊嚴,跪一跪也沒什麽。
沉默了很久,她聽見傅承庭讓她起來,聲音很輕。
傅承庭帶她下樓到門診部。他換了套裝扮,黑色長風衣,休閑褲,看着比下午要溫和少許,但仍然不茍言笑。
周圍頓時有不少好奇的目光投過來,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想要偷偷照相。
畢竟他是傅承庭,誰會不認識?
他的男秘書也等在那裏,幫她交完媽媽的手術費以及接下來一個月的住院費。
宋芸又接着道謝,男秘書很惶恐地擺手說不用了,要謝就謝傅總吧。
她繼而又向傅承庭說了聲謝謝。
傅承庭只是冷淡地點了下頭。男秘書笑着說:“能否借一步說話?我剛剛在旁邊的咖啡廳定了位子。”
她點頭,跟了過去,來到醫院旁邊一家雅致的咖啡館。
裏面沒有一個客人,傅承庭包了場。
幾個殷勤的服務員把他們帶到裏間的雅座,端上事先準備好的茶點和咖啡,又不斷強調說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請他們盡管放心。
男秘書把一份資料放在桌上,也離開了。
平時只會出現在各大娛樂媒體和財經新聞上的人就坐在自己眼前,宋芸甚至不敢看他。
傅承庭卻像是沒察覺,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打開看看。”
…看什麽?
她這才注意到桌子上那份資料,打開來卻是自己的生平履歷。
從出生開始,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還有辍學前在嘉年大學表演系讀的那兩年,全都記錄在案。
薄薄的一張紙,概括了她乏善可陳的二十二年光陰。
“很抱歉我事先做了一個調查,”傅承庭說是道歉,聽上去卻沒有半分歉意,“雖然你借的錢數額不多,但是作為出資人我有必要對你有個初步的了解。”
“我明白的。”
她立馬應承着,心裏忽然想到難怪他那麽晚才來,原來是得等到把她的底細弄清楚才行。是不是所有商人都像他這樣精明?
“你母親治病所需的全部費用,包括手術費、住院費、醫藥費,以及請護工的費用,我都會幫你承擔,”他輕輕放下咖啡杯,腕骨露出來一點,“聽說你家裏還有外公外婆?正好我有不少閑置的房子,可以空出來一套給他們住。”
“可……”
他臉上的神情似乎是不喜歡被人打斷,宋芸只得讷讷地閉了嘴。
“我想既然你願意主動打電話過來,自然不會蠢到以為我會無緣無故幫你。”他淡淡地說。
當然。
當然不會。
足夠理性的人不會做虧本的買賣,對于傅承庭來說更是。
如果他們今天下午才第一次見面,她打電話給他,他就願意為她有一筆不菲的支出,那麽原因只有一個。
…所以,這也是他給她那張名片的原因?
靜了片刻,她擡起頭來問:“從什麽時候開始?”
“什麽時候都可以,如果你方便的話,不如我們就從今晚開始。”傅承庭替她切開三文治,用珍珠材質的小勺裹上新鮮的魚子醬,“咖啡還喝嗎?”
“……喝。”
宋芸喝了口咖啡,又苦着臉放下了,這種無糖無奶的美式咖啡她實在承受不了…
但又想盡量拖延一下時間。
他說從今晚開始…開始什麽?怎麽開始?這些都沒說。
從她答應的那一刻起,以後到底會發生什麽,全都是未知的。
傅承庭看穿了她,叫來服務員給她換了杯甜膩的焦糖瑪奇朵。
男秘書過來,遞上平板和耳機,又突然對宋芸變得很恭敬,叫了一聲“宋小姐”。
“我有個視頻會議,”傅承庭戴上耳機,挽了挽袖子,“你先等一會兒。”
“好。”
這家咖啡館是連鎖品牌,平時除了提供咖啡茶點,中午還會售賣一人份的便當。以前肖娟曾請她來過一次,那時她可沒在菜單中發現有魚子醬。
這可是被譽為“黑黃金”的魚子醬,上流社會的必需品,最劣質的也要幾千塊一小罐,頂級的更是價值連城。這種稀奇的高檔貨她只在國外紀錄片裏見過。
宋芸盯着盤子,實在不忍心吃,可魚子醬是傅承庭給她抹的,她不吃又不行。
她狠狠心,拿起叉子小口小口吃起來。
傅承庭的視頻會議看起來只是下屬在單方面向他彙報,全程他沒有說一個字,只是面無表情地聽。
聽到一半,他伸出一只手來隔空點了點桌子上裝魚子醬的小碗,宋芸秒懂他是想說“不夠還可以再添”。
她惶恐地擺了擺手。
會議結束,他起身站起來,示意宋芸跟上。
宋芸跟着他走出咖啡館。男秘書已經把車開來,車鑰匙還挂着,自己就先下車來朝傅承庭微微躬身,告辭下班了。
他自己開?
傅承庭接下來的舉動印證了她的想法。
副座的車門半敞,他那只好看的手按着門把。黃昏時分殘陽緩慢下移,将他的身影融進一片燦金的霞光裏。
“愣着幹什麽?上車。”
……
上了車,傅承庭不知從哪變出來一件披肩,靠過來替她披好。
宋芸順手摸了摸,柔軟的料子,手感很舒服。這塊披肩一定和那碗魚子醬一樣,價格高得離譜,她這輩子也承受不起。
還有這輛車,黑色的保時捷911,一輛落地最起碼要七位數起步。也許在他的私人車庫裏,這樣的豪車有很多很多輛……
她突然想起之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平庸而又寂寞的女人傍身于一個有錢有權的男人,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她赤。裸着身體在夕陽下跳起奇異的舞蹈,尋找內心歡樂的真谛。最後突然在某一天不知所蹤。
就好像現在的她一樣,說難聽點就是為了錢而接近傅承庭,很有可能最後會自食惡果,“像一陣煙一樣消失了”。
那又如何呢,她早就沒有選擇。
天色暗下來,車子正逐漸遠離市區,駛進一條隧道。
能聽到間斷的風聲,像是遠古時期的哨笛,流動着掠過車頂。
去哪?不知道。
宋芸偷偷看了一眼傅承庭的側臉。男人的鼻梁高挺,眉骨優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強者氣質,令人不可自控地望而生畏,是那些當紅小鮮肉不能相比拟的。
他多大?三十二歲。看上去卻比實際上要年輕很多,舉手投足間總是沉穩而又內斂。
她覺得實在是尴尬,便主動開口詢問他:“傅總,我們…這是要去哪?”
“老宅,有點遠,你可以先睡會兒。”他的回答很簡短。
宋芸“嗯”了一聲,乖乖地縮在座位裏。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他問:“為什麽要辍學?”
傅承庭看過她的履歷,自然也知道她曾在嘉年大學讀到二年級,後來又中途作廢了。宋芸微微直起身子,答道:“那個時候媽媽查出來心髒病,家裏沒有錢,我就退學出來找工作了。”
他沒有流露出歧視的意思,只是問:“都做過什麽?”
“有很多,”宋芸回憶了一下,“服務員,甜品師,超市收銀員,導購,最近在花店幫着做事。”
之後傅承庭沒有再開口,她也只得跟着沉默下來。
他們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那是郊外的一棟度假別墅,面積很大,從正門進去,能看見庭院裏種滿苋草和月季花,角落還有個巨型噴水池。
傅承庭熄了火,靜靜地坐在車裏。
半晌後,他開口道:“你還有考慮的時間,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車裏仍遺留下空調冷氣未散的涼意。宋芸裹緊了披肩,無聲地笑了笑。
現在反悔,之後呢?
傅承庭再把她送回醫院,過幾天寄給她一張上面寫着高額數目的借條?
不,他并沒有這樣的耐心。也許他會把媽媽的醫藥費直接收回來。
宋芸轉過身,很認真地凝視着他的臉:“搭橋手術風險高,要幫媽媽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
傅承庭颔首:“當然,還有呢?”
她搖了搖頭:“沒有了。”
“你可以提任何要求,想要什麽,都可以說,”他不贊賞地看她一眼,“我不喜歡占人便宜,至少對于你是這樣。”
還有什麽呢?宋芸想不出來,好像真的沒有了。
她只得再次搖頭。
“想好了?”傅承庭向她确認。
他這樣子看上去可真像個正人君子,對女人彬彬有禮,有求必應。
可正人君子不會在剛見面第一天就把她帶回家,也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說來其實也簡單,無非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一場交易而已。
世界之大,每天都有這種事發生。
人是趨利避害的動物,各取所需,再正常不過。
傅承庭很耐心,給了她充足的時間思考。
他用眼神詢問她,想好了沒有?
宋芸把披肩摘下,驀地靠過去,湊近他。
吻了吻他的唇角。
作者有話要說:
傅哥為什麽會給小宋名片的原因不用我寫上去大家也知道吧TvT電影名《燃燒》,根據村上春樹小說《燒倉房》改編。“像一陣煙一樣消失了”是原電影中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