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了不起的教書先生
梅元德縱馬飛奔到近前，跳下馬匹将阻攔的梅元祖一腳踢開，跑到車前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丹先生，我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有大量，跟我回去吧……”
丹青生微微搖頭：“在下已答應元祖兄去小梅莊教書。”
“啊，我……”梅元德差點就罵将起來，惡狠狠的瞪向一邊的梅元祖。
梅元祖拍了拍身上的土，嘿嘿笑道：“元德大哥，這可不怪我啊。是你們把丹先生趕出來的，要不然我也沒這機會。”
“你……回頭再跟你算賬！”梅元德狠狠的磨了磨牙，又變作一副哭臉轉向丹青生：
“丹先生，都是洪伯他們老糊塗，這不關我事啊。要不然我回去把洪伯綁來，讓他跟您磕頭認錯。再說小梅莊那破地方您是不知道啊，不能去啊……”
梅元祖在一邊一個勁翻白眼，要不是丹青生在這，他一準得和梅元德開罵。
“元德兄，你大可不必如此。”丹青生嘆了口氣：“不管小梅莊是否有邀，在下都不可能再回大梅莊。在下只是凡人，尚無聖人的胸襟。”
丹青生的潇灑豁達，實是人中第一等的風度，向問天和令狐沖那般人物都為之心折。洪伯等人雖有刁難，但丹青生并不會放在心上。只是也如丹青生所說，他終歸是凡人，能做到淡然面對，已是極致了。
丹青生沖梅元德抱了抱拳，避回車內。
梅元德還想再求，小雨眼睛一瞪，鞭子在空中甩的啪啪作響。
“姓梅的，我警告你。”小雨嘟着嘴威脅道：“我家公子是君子，不跟你一般見識。但本姑娘是女人，心眼兒小的很。要是再跟這糾纏，我就跟你不客氣。”
梅元祖在一邊咳嗽了下。“雨姑娘，我也姓梅。”
小雨當即轉頭喝道：“有你什麽事，一邊待着去。”
梅元祖一縮脖子，不敢吭聲了。
…………
最終，梅元德垂頭喪氣去的回了大梅莊，丹青生則到了小梅莊。
與大梅莊相比，小梅莊的條件要差上很多，但确如梅元祖所說，小梅莊的人很是熱情，完全沒有大梅莊的那種排外情緒。一聽丹青生是請來的教書先生，莊戶們都拿出了最大的敬意。而丹青生，也給了他們預料之外的回報。
一個多月後，小梅莊。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
陣陣清脆童音誦讀的《千字文》，從一個簡易的蘆蓬內朗朗傳出。蘆蓬的外面，也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腦袋。甚至連周圍的房頂和樹上都站着人，探頭向蘆蓬內張望。
……
《千字文》，天下稚童學子入門啓蒙的必讀之物，前朝大儒周興嗣所作。內容為1000個不重複的漢字，編纂成文。全文為四字句，對仗工整，條理清晰，文采斐然。
若是單論文采，文運當在五六品之間。可此文有教化天下之功，文出之時，仙樂缭繞，一千個文字破紙而出，在空中朗朗誦讀，文字環繞大漢七十二洲，生生達成九品文運。周興嗣也得益于此，被邀入文賢聖地，參悟大道。
……
小梅莊條件艱苦，丹青生也無攜帶書籍。幹脆找了一個大石板，以手指灌注真氣，将《千字文》刻寫上去。
每一個字，都閃着淡淡的光輝。
落筆成輝，一品文運。
面對這樣一幅字，就算不愛集中注意力的孩童，都很難将目光移開。
本來小梅莊三十多個适齡兒童，丹青生精力有限，也沒法教太多學生。但一品文運的石刻《千字文》一出，就連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都擠進來聽課。寬敞的教室，根本連一半來聽課的人都擠不下。
後來梅元祖出面，連哄帶吓唬，才把那些搶奪教育資源的家夥給清除出去。
不過學生條件還是放款了一些。十六歲以下，不怎麽認字的少年，都可以進私塾。年紀大的限定名額，每天分成幾批進來聽講。
小梅莊總共才四百多人，再加上換班蹭課，幾乎一大半人都成了丹青生的學生。如果梅元祖不是莊主，一準也得混進去。
丹青生所帶來的影響，并不限于小梅莊之內。一個多月的功夫，十裏八鄉都知道小梅莊來了個了不起的教書先生……
那個為窮人題詞，為販夫走卒寫詞的丹青生。
…………
“梅莊主，我就送十個孩子進來，全是我本家的。”一個胖鄉紳拉着梅元祖的手，一臉的哀求：“學費好商量啊，一個孩子一頭牛怎麽樣？實在不行，我再加兩頭豬……”
“張員外，這事真不行。”梅元祖一本正經道：“丹先生早就放出話來，他只教小梅莊的孩子，私塾就那麽大地方。外面再來的，他就算想教也顧不過來啊。”
胖鄉紳眼睛一亮：“那就把丹先生請我們莊去啊，我們那的學堂大，一千個學生都坐的開。”
梅元祖臉一黑：“張員外，把你的牛牽走。”
“別，別啊，咱們再商量商量。”胖鄉紳連忙賠笑道：“要不然，我幫你們蓋個更大的私塾？”
“用不着，快走快走。就算私塾再大十倍，丹先生也只會教小梅莊的孩子。”梅元祖下了逐客令，幾個青壯立刻靠了過來，把胖鄉紳往外趕。
“梅莊主，等等，等等。”胖鄉紳一邊奮力掙紮，一邊叫道：“我把女兒嫁給你行不，我們全家都入小梅莊的戶籍……”
梅元祖眼一翻翻，示意青壯們快點把人趕出去。
像修出文道的士子在州府并不少見，可在鄉下地方就太少了，甚至完全可以說沒有。有這樣一名先生的好處，就算再怎麽土的鄉下人也知道。
小梅莊的人現在都不用出去打獵，光每天收到的禮物就能養活一莊子人。以前小梅莊的男人不好找老婆，現在多少姑娘打破頭都想嫁小梅莊的漢子。
當然，姑娘們最想嫁的人丹青生。只是抱有這種想法的人，根本都進不了小梅莊的莊門。
梅元祖頭腦還算清醒，知道丹青生這樣的人物，在莊子裏注定不可久留。能占的便宜他不會錯過，但有隐患麻煩的那些，絕對不會碰。
剛打發走了張員外，又一個更麻煩的家夥到了小梅莊。而這個人，梅元祖還沒法往外趕。
大梅莊的莊主，梅元德。
…………
“元祖賢弟，你們不是缺鹽麽，我這來送鹽來了。”梅元德一進莊門，就把一口袋鹽巴遞到了梅元祖手上。
“元德大哥，你這已經送一個月鹽了吧。”梅元祖接過口袋，一臉的無奈。
一個多月前的确是缺鹽，但現在要是不怕被齁死，小梅莊的人都快能拿鹽巴當飯吃了。
“多吃鹽，有力氣。”梅元德憨厚的一笑。
這麽多年，梅元德就沒在小梅莊這麽低聲下氣過。但現在形勢嚴峻，就算梅元祖讓他洗裹腳布他都得幹。
丹青生的名聲越響，他這個莊主的日子就越難過。
小梅莊的好事本來是大梅莊的，可現在倒好，好處占不着，還得受外人的嘲笑。現在大梅莊人外出，誰見了都得奚落兩句。
“聽說那個丹先生原先是去你們莊的啊，為什麽把人趕跑呢？”
“還是大梅莊了不起啊，連修出文道的先生都看不上……”
大梅莊的人本來就已經很添堵，再被人這麽一調侃，那一個個的簡直都想撞牆。有怨氣撒不出去，矛頭自然要指向那些始作俑者。
平原縣民風彪悍，梅莊的婆娘們更是悍勇。洪伯等一幹族老，現在已經縮在屋裏不敢出門了，誰見面都得唾幾口。一群悍婦天天堵着門口罵街，什麽老不死老王八，曾經的威望已經是半點不剩。
梅元德這個莊主沒被人身攻擊，但日子也沒好過多少。
當初人是你請來的，你就再去請回來啊。堂堂一個莊主，連這點事都幹不好，幹脆把自己掐死算了。
于是乎，梅元德現在是三天兩頭就來小梅莊報道送鹽巴，跑的那叫一個勤快。
“元祖兄弟，丹先生又講課呢吧。”梅元德搓着手，嘿嘿笑道：“什麽時候有空，讓我見見啊。”
“元德大哥，你見也沒用。”梅元祖嘆了口氣：“我承認，丹先生這事是我占便宜，可人也是你們趕出來的啊。要換別人早就翻臉了，人家丹先生沒找你們麻煩，已經是老大的涵養。讓他再去大梅莊，怎麽可能。”
“我也苦啊，都是洪伯他們害的。”梅元德是痛心疾首，哭喪着臉：“今天我婆娘說了，要是不把兒子的先生帶回去，我也別進家門……”
梅元德好一番哭訴，最後又哀求道：“今天無論如何，你讓我見一眼丹先生。至少回去之後，我能有個交代。”
梅元祖遲疑了下，點頭道：“可以讓你到私塾外面等，但能不能見到我說了不算，你得和小雨姑娘商量。”
梅元德聞言就是臉一垮。
上次來，就是被那丫頭拿扁擔打出去的。小母老虎似的，怎麽商量啊……
………………
PS：在真實歷史上，周興嗣确有其人，《千字文》也是其編纂。不過最大貢獻者其實應該是梁武帝蕭衍。當時梁武帝命人從王羲之書法中選取1000個不重複漢字，請員外散騎侍郎周興嗣編纂成文，是為中國歷史上第一篇《千字文》。
因為本文背景設定會借鑒一部分歷史資料，所以偶爾也會請一些真正的大能出來客串。不會付演出費，但會在章末标注說明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