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1 章 讨債太子

“你若這樣說起來,還有件事。”朱熹補充道,“這個汀州知州已經在任上多年,似乎大概有十年之久都沒有換過。”

“謝方這個汀州知州做了有十年?”韓致遠擰起眉頭,“看來,守着座紫金山真吃了不少油水!”

“若真如此,這麽多年竟一直都沒有被核查?”朱熹也沉下臉,“還是又上下串通,勾結一氣!”

“只是串通貪點油水倒也不要緊,就怕與歹人同謀。”韓致遠道。

在他看來,如今大宋官場很難幹淨,大多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何況他也不是各路提刑官,或者手持尚方寶劍的欽差,這些他都可以忍。可若是想要連大宋最後的那點支撐底子都要禍害掉,他便忍無可忍!

“致遠,在天慶觀你跟遲濱他們曾提到二十年前舊事這類話?還跟被發配到吉陽軍的流人有關?”朱熹問。

羅長興等人走後,他又專門叫來朱義,詢問當時的情形。

“大人,我不是……”

朱熹擺手止住韓致遠的話,“老夫明白,但老夫還是想問,莫非真是莊文太子來讨債了麽?”

“大人何出此言?”韓致遠聽出朱熹這話似乎內含他意。

“你需與老夫說實話,你為臨安案而來到漳州,其中是否還與莊文太子有關?”朱熹走向韓致遠,面色緊凝,壓低聲音。

韓致遠看着朱熹,吐出一個字,“是。”

朱熹倒吸一口氣,“真是莊文太子!”

“大人?”

朱熹朝韓致遠招招手,走到椅子前坐下,“老夫正月便來漳州上任,就在上任的第二天大早,老夫剛出內廳的門,隐約見到一個人,若非你們在天慶觀說的話,老夫到現在都以為看花眼的多。”

“朱大人看到了什麽人?”

朱熹看着韓致遠沒有回答。

二人對視片刻,韓致遠眉頭輕鎖,“朱大人認得莊文太子?”

“二十多年前,莊文太子曾找老夫求教理學,老夫以為其頗具明君之德,可惜早逝,故而記憶猶新。那人樣貌雖偏成熟,不似當初少年模樣,可大致樣貌極其相似,再想已過去二十多年,人若是活着,肯定也該變了樣。”

“朱大人是說,在天亮時分,見到此人?”

“正是。”朱熹點點頭,“若非天亮,老夫肯定不會覺得如此真實。老夫記得,那人距離內廳大門不過十尺,當時老夫完全呆住,忘記問話,依稀記得他說‘朱大人,幫我。’然後便轉身離去,待老夫清醒過來,已經走遠,呼人查找,誰也說并未見到什麽不速之客。當時,朱義,朱威朱武兄弟還說老夫并未全醒,大概是做了場夢。老夫也就将此當成是夢,并未告知他們夢到何人。”

韓致遠道:“如果真有這等事,看來當日之所以沒有找到人,肯定是有人配合将他藏起來,待風聲過後,才暗中送走。”

“可這怎麽可能?”

“朱大人的話确實又有些混淆我的判斷。”韓致遠的身子向後靠了靠,抵在椅背上。

之前在登高山亭臺上看到那十六個盤花體刻字,他确信莊文太子已經真的死了,可如今又有一個像是年長的莊文太子的人曾出現在朱熹面前,還跟朱熹說了一句話,然後又出奇離開。

“朱大人得知何家拳館的人與當年莊文太子府舊案的流人有關之後,又對此事有何看法?”

“難不成莊文太子還活着?是他在暗中主導這一切?”朱熹搖搖頭,“不應該,不應該,且不說他到底是生是死,莊文太子為人,斷不會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

“若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昏了頭也不可能?”

朱熹沉默了一陣,還是搖搖頭,“老夫還是不大相信。”

“那麽,他出現在朱大人面前,是什麽意思?”

“他讓老夫幫他,可就那一次現身之後又再無出現,是因為老夫的态度讓他不滿意?”

“或者只是讓大人心裏有個準備,好在下一次遇到的時候不要太吃驚,最好能夠記得曾經出現過的他,不再猶豫,脫口喚出他的身份。”

“下一次,會是什麽時候?”

“不論是什麽時候,大人切記,切記,絕不可當面叫出他的名號。”韓致遠直身看向朱熹,又鄭重地說了一遍,“大人,切記!”

“如今大案,真與莊文太子有關?”朱熹目光緊縮。

“我還是認為,是有人利用了莊文太子的名號與昔日的聲望。”韓致遠的身子又朝朱熹的方向傾了傾,“不論大人日後會再看到什麽,切記今夜我說過的話,就算是真的,那也與二十年前的那個人不是同一個。”

朱熹道:“就像遲濱姜娘他們,就算曾經含冤受害,如今也已經成了不可饒恕的罪人?”

“是的,大人!我們活在當下,就得對當下負責。”

朱熹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徐徐呼出口氣。感覺這口氣就像是瘴氣,出口之後依舊環繞在他的身邊,揮之不去。

“大宋啊,大宋!”

這位已值六十古來稀的老人,滿懷治學抱負的夫子,畢生竭力推行他的治學之道,卻阻止不了因緣果報黑暗湧動的波瀾。

桌上的燈不知何時燃盡了燈油,子正時分過後剛剛升起的半月把殘碎的清涼光芒斜灑在門上,投下一片流水似得亮影……

朱熹與韓致遠後半夜都沒有睡,一起去牢房審問從天慶觀帶回來的道士,還有那個農夫。

農夫跟何家拳館的人一樣,抵死不開口,朱熹又不會行酷吏之風,便暫且将人丢至在牢中。

何家拳館活下來的幾個人雖都受了重傷,可為防意外,也只能将他們鎖在牢中,找聚善堂的大夫到大牢裏為其處理傷勢。

至于那幾個道士,倒是有問必答,個個驚恐不已,唯怕受到牽連。他們只是好心留宿因桂林村失火而無家可歸的人,念在何家拳館的聲名對其崇敬有加,根本不知是引賊入室。雖說沒問到什麽,朱熹也不會就憑這幾句無辜的話就把人放了,在案情未大白之前,還得繼續關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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