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7 章 鐵匠之子
“祖母與娘都不信，深信爹的為人不會胡作非為，就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祖母剛剛好些的身子再次重病卧床，娘也即将臨盆，幹着急卻出不了遠門，只得求家裏的一個親戚去漳州打聽情況。誰知……”
阿奎哽咽的一下，“誰知最後帶回來的消息是，我爹認罪，因那姑娘不是他殺，判了流放。我爹押送的時候，我娘生下我剛出了滿月，帶着我跑回漳州去給爹送行，見了我爹最後一面。我爹偷偷的把一團破布塞給娘，上面是他的血書，只有一個字，冤！”
“我娘發誓，一定要為爹翻案，帶着剛剛滿月我的我四處奔波，可是因為我爹的事，我們母子走到哪兒都遭人唾棄，受盡了辱罵。我娘說爹是冤枉的，也沒人聽信，即使如此，沒多久，傳回了我爹的死訊，說是在流放途中內疚自責而撞石身亡！”
“不可能！”阿奎雙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我爹是冤枉的，何來內疚？！聽聞爹的死訊，祖母病逝，娘要料理祖母後事，又要照顧我，生我的時候又沒有養好身體，到處奔波也落下了病。因為爹的案子，成了十惡不赦的壞人，親戚們也與我們疏遠。幸虧有好心人救濟，我們娘倆才勉強度日，可是沒有辦法替我爹翻案，娘不僅身體不好，也生了心病，郁結悶氣于心，在我五歲的時候把我丢下追随我爹而去，從此我便成了孤兒。”
阿奎停了片刻，做了幾個深呼吸，“五歲的我牢記娘臨死前說過的每一句話，就算翻不了案，也要讓致使爹含冤而死的人償命，尤其是那個直接判我爹有罪的昏庸知縣！”
“後來我一路乞讨，尋問，最後找到了調任汀州上杭做知縣的沈向陽！那時，已經離我爹死去整整九年！結果我還沒有當面跟那個昏庸知縣說一句話，他就在查紫金山怪獸的時候出了事，還被人誇贊是為民而死的好官。我豈能甘心！就是他，讓我從出生起就沒有過一天正常人家的日子，讓我剛來到這個世上就嘗遍人間酸苦！”
“我本以為，就算不甘心也只能如此，可不想聽聞沈向陽的宅子裏鬧鬼，我怕什麽！我偏偏潛進去等着，等了七八天，在一個雨夜等到兩個上門尋找什麽東西的人，才算弄明白，所謂的鬧鬼不過是有人上門想要翻找東西，故意裝神弄鬼把不知情的人吓跑而已。我本來想追上那兩個人，結果從躲藏的屋子裏出來人就不見了，後來我又在宅子裏等了好久，再也沒有見着什麽可疑之人。”
“當時我腦子就是不夠用。”阿奎說到這裏，自嘲的笑笑，“只想着他們找東西，卻沒有聽出他們的話吐露出的意思。後來遇到小風，他視我為大哥，我們很談得來，有一回，我就把烙在腦子裏的那件事說給他，當然改變了說法，沒有告訴小風我是故意想撞‘鬼’，說是當時被吓到了。我們一言一語，在跟小風的談話中，腦子突然亮堂，意識到當年的沈向陽可能根本沒死！”
阿奎不再說話，雙拳握得青筋暴起，兩眼瞪得能冒出火。
他講的挺有條理，慕清顏大致是已經聽明白了，“後來，你就也開始尋找沈知縣，但你知道尋找一個早就‘死’去的人不容易，雨夜遇到的那兩個來歷不明的人都找不到，又過去好幾年更是毫無頭緒，想必你也找過他的老家，毫無收獲吧？”
“是，為了能拿住沈家人的短，我偷偷掘了沈向陽的墳，我以為會是一個空棺，結果棺材裏有一具白骨，更倒黴的是還被人發現，好不容易才逃掉。”阿奎捋起袖口，在腕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疤，“這就是那個時候被人險些用鐵鍬砍斷留下的。棺材裏竟然有人，我曾以為自己想錯了，可那兩個人的話再怎麽細想怎麽都感覺是沈向陽當年沒有死。”
慕清顏道：“很簡單，那口棺材裏可以放另外一個人的屍體，或者是沈家人自己做的，或者是別人做的，沈家人也不知道被掉包。我覺得是後者可能大，如果他們知情，幾年過去，尋找沈知縣的人也該通過他們尋到他的下落，事情早就敗露，他們也就沒必要再守着一座假墳。最保密的脫身之策，就是連自己的家人一起欺騙。”
“你的意思是沈家人是無辜的？”
“只是根據你所說的情況推測。後來老黑在上杭聲名鵲起，你便将此事連同你對沈知縣的怨恨都告訴老黑，希望他能幫你繼續查這件事，那時已經是四年前。”
“是！”
“可是你與沈知縣之間的事，并沒有什麽能夠證明他曾貪贓枉法的直接證據，老黑接下了你的事，是不是有那麽點廉價？我并不是說你的事不重要，只是與請老黑出手相比，你也并沒有付出足夠相應的本錢。”
“所以老黑才真有可能對我壓下了真相！”阿奎又是捶桌面，咬牙切齒，“虧我給他賣力，卻被他當猴耍！”
慕清顏說過的話讓阿奎頗有幡然醒悟之感，眼底除了恨、怒、還有悔。
就算是做成了這個離間計吧。
慕清顏注視着阿奎的反應，想着阿奎說過的話，又去尋思那個老黑，總覺得在還沒有真的确定沈知縣死活的情況下，又沒有從阿奎身上拿到什麽有價值的東西，老黑便答應他尋人，并且将他留在身邊，這件事聽起來哪裏有點不對勁兒。
如果說老黑早就知道從紫金山怪獸事件中假死的沈知縣，那他就更不需要理會阿奎。而且阿奎沒有任何證據，只是憑他爹的一封血書，也并不是個合格的能夠要挾到沈知縣的把柄。
想到血書，慕清顏又道，“你爹是個鐵匠，他與你娘之前住在漳州長泰縣，做了上杭知縣的沈向陽，其實二十年前是在長泰做知縣。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阿奎一愣，他好像确實沒有說的這麽詳細。
